“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

“大将军！”

青娘回到寨子时，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寨子里的欢呼声。

她的心重重地颤了颤，几乎想也未想就是加快了步子，想要去看他一面。

当她遥遥地看见那一道身影后，她的脚步缓缓地停了下来，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下一次看见他会是什么时候，她不敢让视线模糊，生怕视线模糊了就不能再将他看清楚。她只立在那，怔怔的，痴痴地看着那一道身影。

“吃得都够吗？”

看着周围的百姓，完颜显峰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却始终不曾看见自己的心系之人。

“够，大将军，粮食和棉衣都足够。”听着他开口，连忙有人回答道。

完颜显峰点了点头，他知道青娘就在这里，甚至知道她在寨子里曾为大燕的妇人接生，为燕人的孩子治病，他想念她，却只得以巡视为由来见她。

他向着另一边看去，那里也站着许多的百姓，都是大梁的人，见他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也都是向着他行下礼去。

可是……依然没有那一道他想看见的身影。

“娘，咱们为什么要向那个大燕人行礼？”有孩子轻轻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很小声地开口。

妇人叹了口气，为孩子理了理衣角，“大燕也有好人，两国虽然在打仗，但他在保护咱们，如果没有他在，我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可他是燕人的将军，他要和咱们打仗，这样的人，不是咱们的敌人吗？”孩子清澈的眼瞳中满是不解的神色。

“我想，可能他也没法子吧。”妇人声音幽幽，轻轻地按下了孩子的脑袋。

军营，主帐外。

待完颜显峰回来后，立时有侍从上前道，“大将军，九公主来了，就在帐子里等您。”

完颜显峰没有出声，只大步进了帐子，果真看见了赫连涟漪的身影。

赫连涟漪面露冷峻之色，看见他进来，遂是点了点头，道，“你回来了。”

“何事找我？”完颜显峰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丝毫的寒暄与客套，直接问出了四个字来。

赫连涟漪见他这般干脆，当下就是蹙起了秀眉，也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完颜显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进攻祁州后，你一直按兵不动了，你难道是不想打了？”

“我有我的道理。”完颜显峰沉声道。

“你是什么道理？”赫连涟漪冷笑，“郑逢时都已经失去了下落，梁军如今士气大落，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你难不成想放过他们？还是说你故意留出时机，好让他们喘息？”

“九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完颜显峰的脸色也是沉了下去。

许是见他神色不对，赫连涟漪微微缓和了些脸色，道，“我自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是哥哥已经失去了耐心，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务必要尽快打下祁州。”

“正是因为这场战争持续了太久，将士们也需要休养生息，眼下并非进攻的良机。”完颜显峰道。

赫连涟漪皱起眉，“你不要拿这样的话来诓我，完颜显峰，你是不是犹豫了？你想止步于此，不想再打了？”

完颜显峰的眼瞳中有暗光闪过，他上前几步，冷冷的看着赫连涟漪的眼睛，一字字的开口，“你不要觉得自己是公主，就来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赫连涟漪，我说了，我有我的考量。”

在男人迫人的视线下，赫连涟漪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她默了默，说，“好，我相信你。”

语毕，赫连涟漪停顿了一会儿，又是说道，“你毕竟娶了个梁女，难免不让人觉得你会有停战议和的打算。”

“完颜显峰，你是我们的大燕的英雄，我希望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忘了你身上的职责，你是大燕的大将军，北境三城本就是我们的领土，大梁人卑鄙无耻，他们的朝廷绝不会将北境的历史告诉他们的百姓，在大梁人眼里，我们在抢夺他们的土地，可这些愚昧的梁人压根不知道，这些土地原本就是我们的！”

赫连涟漪眸心灼灼，抬眸向着完颜显峰看去。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完颜显峰面露不耐之色，他径自越过赫连涟漪，在主位上坐下。

“你可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将自己的姓氏都给忘了。”赫连涟漪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完颜显峰面色微沉，他头也未抬，只冷冷的说了句，“九公主，你的话太多了。”

“好，我闭嘴，”赫连涟漪耸了耸肩，她最后看了完颜显峰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语毕赫连涟漪离开了他的帐子，只留下了完颜显峰一人。

完颜显峰向着一旁的疆域图看去，大梁的疆域辽阔，物产富饶，北境三城占地极广，在百年前，这里全是草原。

他也曾在父亲灵前立誓，一定要亲手手刃了萧成卓，将萧成卓的脑袋呈在父亲的陵墓前，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青娘也曾攥住他的衣角，含着泪恳求着他，求着他终止这场战争。

是的，赫连涟漪说的没错，他的确是犹豫了，在青娘挥开他的手指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他心里有了停止这一切的念头。

他想终止这一切，想让北境恢复安宁，想让两国的百姓不再受战祸之苦，他更想的，是能与妻儿团聚。

然而脚下的这一片土地被邻国侵吞百年的耻辱，每到冬天死于凛冬的牧民，妇女与孩童的哭声……最后……浮现在脑海中的全是青娘和虎哥儿的面容，这些人的脸庞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浮起，不停地拉扯着他的心神。

完颜显峰闭上了眼睛，倏然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待他睁开眼瞳时，他的眼底已是一片的血红。

“来人。”他向着帐外喝出了两个字。

“大将军，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完颜显峰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字字都重逾千斤，“三日后，出征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