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完颜显峰握紧了青娘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几乎失去了分寸，青娘被他捏的很疼，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声打断他。

“她被我父亲掳去，最后又因为我而死……青娘，为什么？”完颜显峰抬起了头，血红的眼底有水光闪过，青娘看着只觉得心疼极了。

“我们父子对不住她，对不住她……”完颜显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青娘仍是紧紧地抱着他，让他的面庞偎在自己的怀里，不知过去了多久，完颜显峰终是在她的怀里睡着了，青娘不敢动弹，只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望着丈夫的侧颜，青娘只觉得鼻子酸涩得厉害，她不曾想过完颜显峰与沈归仪之间的母子缘分竟是这样的浅，早知如今，她甚至希望完颜显峰永远不要晓得自己的身世。

她宁愿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不讨母亲的喜欢，而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知道后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母死在阵前，她晓得这件事将会成为丈夫永远的心伤，念及此，青娘只觉得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苦涩，忍不住低下头，在丈夫的侧颜上亲了亲，还好，他的身边还有自己。

青娘守了完颜显峰一夜，半夜时分完颜显峰曾醒来一次，因着酗过酒的缘故，他吐了一地，青娘让侍从送来了热水和帕子，为丈夫擦拭着身子，又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十分悉心地照料着他，直到天色蒙蒙亮，完颜显峰终是睡沉了，青娘为他掖好了被子，自己才敢离开了帐子，想着去为他熬一些米粥，等醒来喝些会舒服许多的。

她刚出主帐，就见帐外站着一道身影，是郑逢时。

看见他，青娘先是一惊，喊了一声，“郑将军？”

郑逢时抬起头，青娘瞧着他的脸色灰蒙蒙的，身上还有泥土和血迹，似乎从战场回来后就没有收拾过，郑逢时抬起头迎上了青娘的目光，哑声问了句，“完颜将军怎么样了？”

“他睡着了。”青娘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肩，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狐疑的开口，“郑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娘……”郑逢时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则是充斥着悔恨的光芒，“是我的错，都怨我！”

“大燕那些人拿老夫人来威胁完颜将军，我气不过，也没有听完颜将军的话，直接带着人就是冲了过去，想着把老夫人救回来，我，我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刚烈，她居然把自己的脖子往大燕人的刀刃上送了过去……”

“要不是我莽撞，说不定老夫人不会死，”郑逢时说到这，眼睛已是变得红了起来，他的鼻音极重，与青娘哑声道，“怪我，我哪还有脸去见完颜将军？又哪儿还有脸去见周臻臻？”

青娘不曾想到这之间竟还有如此曲折，此时看着郑逢时懊恨不已的样子，她压住心里的难过，劝道，“你不要太自责，是那些大燕人的错，他们用这样卑鄙的法子……”

说到这，青娘想起了沈归仪，想起那样端庄与慈祥的一位夫人，竟就这样死在了大燕人的刀下，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只觉得说不下去了。

郑逢时垂下了脑袋，“我对不住你们，我没有听完颜将军的话，我想出风头，想去讨好周臻臻，却闹出了这样大的祸，青娘，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郑逢时又是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话来，说完他转过身，有些失魂落魄的从青娘身边离开了。

青娘看着他的背影，也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她默默站了一会儿，而后去为完颜显峰熬了粥，待将米粥端回主帐时，就见完颜显峰已是醒了。

有侍从为他送来了热水，他已是洗漱完毕，面庞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一扫昨夜的颓废，复又恢复了英气。

看见青娘进来，完颜显峰放下了手中的帕子，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的碗，“你怎么来了？”

“大将军，您不记得了？夫人昨天就来了，您昨夜里喝了太多酒吐了一地，夫人一直在您身边守着您。”一旁的侍从开口道。

完颜显峰微怔，看着青娘的目光中满是疼惜之色，那侍从说完，则是端着水盆离开了帐子，主帐中只剩下夫妻两人。

“相公，这粥是我刚熬好的，你快趁热喝一些，喝下去就好受了。”青娘轻声劝道。

完颜显峰看了一眼青娘高高挺起的肚子，他将碗放下，扶着青娘的腰让她在床沿上坐了下去。

“这些活让炊事兵去做就好，你挺着个大肚子，瞎忙活什么？”完颜显峰在青娘面前半蹲下了身子，他的声音有蕴着淡淡的斥责，细听下去却是浓浓的疼惜。

青娘望着他因着宿醉仍是蕴着血丝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面容，她的眼里满是心疼之色，轻声问道，“相公，你不要太难过，好吗？”

完颜显峰沉默着，他攥住了青娘的手，良久才道，“我冲过去抱住了她，那时候，她还有一口气。”

青娘心里一紧，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聆听。

完颜显峰微垂着眼睛，“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我的脸，我看着她不停地淌眼泪，我本来觉得，我和她分开了三十多年，我的出生也不是她所期待的，她应该是恨我的，可她的眼睛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眼睛里好像藏了很多很多的话，可她没有机会再告诉我了，我也没有机会去听了。”

完颜显峰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青娘听着却是心酸的不得了，完颜显峰闭了闭眼睛，他刚欲起身，视线却是被青娘的脚吸引了过去。

见丈夫看向了自己的双脚，青娘有些赧然的将脚往裙子里收了收，可完颜显峰却是握住了她的脚踝，他看着她肿胀起来的脚，一双剑眉登时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到了怀孕后期，都会这样的，我怀虎哥儿的时候也这样过。”

青娘温声安慰着丈夫，她怀着虎哥儿的时候的确有脚肿的，只不过没有现在这样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