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吃人手短，陆芷兰的行动力一级，从温泉庄子回来没两天，就告诉许禾，程山长答应给张丹琼的庄子做改建设计了。

许禾立即让人给张丹琼说了这个消息，张丹琼是个急性子，当天就让人给程家递了帖子，等到程山长旬休在家的这一天，早早的带着丈夫苗二郎上门拜访了。

程山长和张丹琼夫妇如何沟通的，许禾没有去旁观，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下来的。当然，更主要的是，她自己突然收到了苗家大奶奶送过来的帖子。她与这位出身陆家的大奶奶没有什么交集，突然收到邀请，还挺惊讶的。不过许禾也没有不给面子拒绝，生意场上的互相来往是没办法避免的，现在不熟悉，往后不一定就不熟悉，说不定还能再带来一桩好生意呢？

许禾再次上苗家的门时，苗大奶奶刚出月子不久，人看着还有些丰腴，脸色倒还好，毕竟苗家不缺照顾产妇坐月子的人，也不缺钱给产子的儿媳好好调养。

苗大奶奶闺字静姝，是个很能干的女人，许禾听张丹琼说过，当初为了娶这位陆家二房的嫡女，苗家可谓是花了很大诚意的，就是因为这位待字闺中时，就以娴静敏慧在婆婆圈里头闻名。

陆静姝的年纪其实也就比许禾大几岁而已，许禾见她待人接物与处事，确实很有章法。不算以往生意人情场合的点头相交，两人今日才称得上第一次正式见面，陆静姝亲自出了门迎她，也不在略显客套的前院说话，直接带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一路上挽着许禾的手臂，笑意盈盈。

“这些日子听二弟妹说了好多许娘子的事情，早就神交已久。本该递了帖子亲自上门拜访，不过到底刚出月子，身体不如以往，这才冒昧请许娘子上门一叙。”陆静姝的声音温柔，说话不急不缓，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

许禾就知道，这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不过陆静姝的态度好，也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冒犯的事情，“这有什么，我平日在家里待着也没有其他事，出来走走反而对身体好。再说了，不止大奶奶对我神交已久，我对大奶奶的名声更是早有听闻了。不过是以前没有机会多来往，如今咱们两家的生意合作越来越多，自然要比一般关系要更亲密才是。”

陆静姝听了，笑意更深了几分，虽说苗家如今在外面经营的生意，主要是公婆一起在打理，丈夫从旁协助，她如今管的不过是家中庶务，但不代表她消息闭塞。作为长媳，她即便不插手家中生意，但一定会对生意上各种来往消息投入关注，所以对于许娘子的事情，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今日请许娘子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是私事。”

两人穿过了沿廊，进了陆静姝的院子，最后在待客的偏厅坐了下来，刚坐下，丫头端了茶上来，许禾抿了抿茶水，就听见陆静姝这话。心中纳罕，她们两能有什么私事来往，“大奶奶这是玩笑话，若是私事，还有我能做到您自己做不到的？”

陆静姝耳闻过这位许娘子的性子，知道她不爱迂回曲折的那套，再说她要说的这件事并不为难，于是直接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说来这事儿其实是为了我女儿嫣然。前段时间，她跟着我两位弟妹一起去了二弟妹的庄子上游玩，回来后便经常说起新认识的朋友。”想起女儿在家里过于安静的性子，陆静姝不由得轻叹，“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自从怀了身孕后，精力不济，对嫣然那边看顾的就少了。这孩子又是个懂事的，怕我太过操劳，宁愿事事自己思量。我那会儿只当她年纪渐长，知晓事理了，可这回她回来后开朗了不少，我才恍然自己的想法实在荒谬。嫣然年纪本不大，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却因为过于乖巧，家中长辈虽有疼爱，但也常常忽略了她，导致这孩子实在安静的过分。”

“我想起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总有几个手帕交一起玩闹，但嫣然虽说接待亲朋好友家的孩子，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但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陆静姝说到这里，差不多也将自己的目的表现出来了，“孩子总该有几个闺中密友的，既然家里交不到，去外边交也是一样的。许娘子家里的学塾，都是相熟人家的姑娘，沈夫子的才华人品更是没什么可指摘的，我就想着，能否让我家嫣然也去附学？”

许禾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想要自己的孩子来家中附学的家长了，苗家人的品性现在看来都还不错，苗嫣然这姑娘虽然只在庄子上相处了两天，但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去家中附学的话，许禾其实并不抵触，“嫣然这孩子，我虽然只接触了几天，但确实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与我家宋瑜还有学塾的其他几个姑娘，相处都很不错。不过，到底学塾教学的是沈夫子，我还是需要先和夫子知会一声才好回复大奶奶。”

陆静姝笑着点头，“自然该如此，其实嫣然这孩子如今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但我总想着多留她几年，就算等到及笄之后再说亲也不迟，嫁的人家再好，到底不如在家里做姑娘来的轻松自在。”

第83章 女学

许禾没嫁过人，没有公公婆婆要应付，没办法对做人儿媳的感同身受，但前世网络上各种婆媳故事看了不少，也能纸上谈兵说上一些，倒是和陆静姝认认真真的说了好一会儿婚嫁与婆媳的问题。毕竟许禾其实心里也在想着她家小宋瑜的未来呢，前世不喜欢公婆，还能夫妻俩搬出来自己住，偶尔回家看看就行，但现在年轻夫妇想要分家不容易，不仅要面对公婆，家中兄弟多的，还要应付妯娌。换一个社恐性子的，光是家里的人际往来都让人抓狂。

知道了陆静姝的目的，许禾也确实将这桩事情放在了心上，第二天特地约了沈佩瑶一起吃午饭，陪同的有宋瑜和章慧心。

沈佩瑶和许禾的关系因为学塾已经很亲近了，说话无需迂回，沈佩瑶更知道许禾这人性格，若不是必要，还真不是热衷于交际的人，安安静静吃了午饭，趁着品茶的时间，单刀直入，“平日里也不见你找我吃饭，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说得好像我只有有事儿的时候才找你，这可真是冤枉人了，往常得了什么好东西，吃的玩的，不都巴巴的找你分享了，如今这么说，倒显得我是个势利眼一样。”许禾故作冤屈的夸张样，还没逗笑别人呢，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沈佩瑶拿手点她，也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就是这样的人！总不会又有人想要来附学，你又当说客了？”

“要不我说，沈姐姐你就女中诸葛！”许禾抚掌顺势拍了个马屁，然后将苗家大奶奶陆静姝托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沈佩瑶听完，静静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没有直接说答应或者不答应，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阿禾，还记得当初你劝我的，可以开办一个女学的事情吗？”

许禾眉眼一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这么久了，终于心动了，“自然记得。”

“当时来你这里教书，主要是为了找件事情做，当夫子体面又轻松，你在束修上又舍得，那时候我还真没想过自己去办女学。”说着沈佩瑶端起茶杯轻轻一抿，缓缓道：“自从在你这里教书，陆陆续续想要送家中女孩来附学的人家有很多，不过有些目的不纯，将学塾当做交际场所，我不喜欢。还有一些，迫于家境，不敢开口，反正是各有各的原因。”

“芷兰说女孩读书不易，你告诉我读书不该闭门造车，最初我没有想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个女夫子。可这段时间和姑娘们相处，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对于当夫子这件事，似乎就有了信心。”这些事情沈佩瑶其实想了很久了，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想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坚定，“其实即使你不来做这个说客，我也是要和你说的，我想，办一个女学。不再是以小瑜西席的身份，而是开一个女学书院，专门教女孩子读书识字，管家女红，甚至厨艺算账这些，能够让女子立足的学问，我都想要教给孩子们，哪怕赚不了钱也无所谓。或许有些天真，但总觉得有些事情，慢慢去做，总有实现的一天。”

许禾认真倾听着沈佩瑶的心里话，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沈姐姐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咱们为何不趁早去做？夫子教学本是好事，哪里有让夫子受困于银钱的道理，我没有沈姐姐你的才华，可以去教孩子们，但我不缺钱，只要姐姐想办这个女学，那我绝对第一个赞助。”

教出来的女孩子，家里不缺钱的不说，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还能进入工坊做事，人才永远都是稀缺的，女学若真能做大，跟伊人妆联动，或许还能带来意外的惊喜，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也别纠结了，这办女学怎说都是好事一桩，拉上陆姐姐，咱们三个好好计划计划。银钱上的事情不要担心，咱们要好好想想，女学办理起来了，你一个人肯定教不了所有学生，所以还得找合适的老师，像是女红厨艺这些，咱们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水平，哪好意思教别人。夫子要招，学生就算一开始不多，我相信后面也会慢慢增多的，那这女学的地点就要好好找了，不能太小，也要注意周边是否安静安全，适合孩子们读书……”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许禾站了起来，本想让人直接将陆芷兰给请过来，还是沈佩瑶哭笑不得的拉着她坐下，“我说你这人平日里稳重的很，这一提到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急性的样子倒是像换了个人。芷兰肯定在午休了，晚点再去找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又指了指旁边静静听大人说话的宋瑜和章慧心，“你不累，两个孩子也要休息的。”

宋瑜和章慧心睁着大眼睛，精神好的不行，“夫子，我们不累的，听您和我娘说话也好玩！”

章慧心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沈佩瑶瞪她两，“下午就算不上课，也要练琴，并不轻松，乖乖休息去！”

怕老师是孩子的天性，宋瑜和章慧心只能遗憾退出，许禾也反应过来，扶着额头笑自己，“看我这人，兴头一上来，就停不住嘴了。行，沈姐姐你也去休息，下午我们和陆姐姐一起碰面好好聊聊。”

“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哪里就在乎这一天两天。”下午被许禾请过来的陆芷兰听了她们两计划的事情，很是抱怨。

沈佩瑶无奈了，“我这好心好意的，倒成了错了。”

许禾笑嘻嘻的推着沈佩瑶，“都没错都没错，两位姐姐这是互相体贴呢。”

沈佩瑶和陆芷兰也相视笑了起来，一把年纪了还傲娇上了，两人也觉得好笑，沈佩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所以说，这个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觉得肯定好呀！”陆芷兰有些激动，非常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支持，“阿禾大方，愿意赞助女学，银钱方面就不用太担心，毕竟女学还是有束修收入的。至于寻找合适的夫子，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上忙，读经书法学的女夫子不好找，但擅长女红的大家，会算账的女账房，甚至是厨艺出众的厨娘，我也不是没有认识的。这事儿可以交给我，我来说服这些人来咱们学塾教书！给夫子的束修大方点，名利双收的事情，我想，能拒绝的人也不多。其他的事情，还需要你们两去操心了。”

沈佩瑶见两位好友如此身体力行的支持她，对于办女学这件事也充满了信心，兴奋的开起了玩笑，“好好好，到时候，我就专门管学生的学业，阿禾做咱们学塾的监院，芷兰就做个副山长好了！”

“行，都听沈山长的！”

三人眼神交汇，齐齐大笑，而办女学这件事，也在三人的笑声中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