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有人给您递话了？”许禾觉得许老娘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三哥的婚事，肯定是有人提醒了她。

“是有那么一个。”许老娘不放心的望了眼门窗，见都关的好好地，才对许禾解释，“人是真不错，就是村里的一个闺女。”

“闺女？”许禾皱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嘛？

许老娘看出了许禾的想法，肯定的点头，“就是村子里的人，这村子里大多都是姓齐的，但也有像咱们这样后来搬来的外姓人。我说的这个闺女，叫张巧芬，她祖辈也是逃难来的，可惜运道不比咱们家。咱们许家子孙多，张家子嗣不旺，还多灾多病的，张杰就剩下了巧芬和她侄子张添两个人。 ”

“这也是这闺女都拖到现在二十四岁还没出嫁的原因，家里穷，年纪小的时候，她爹她大哥都是病秧子，一年一年的，吃药吃得家里到处欠债。等她爹去了，她大哥也紧跟着去了，她大嫂受不了就再嫁了。只剩下巧芬这一个闺女，拉拔着侄子，还要还债。”

“村子里的人家，就算过得好也有限，巧芬没有嫁妆，还欠债，也没有兄弟姐妹靠着，娶了她不仅借不上力气，还得搭上债务。要是几年前，我也是不会给你哥哥娶这样的媳妇的，不是看不上人，是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媳妇。也就是这两年家里好过了，那闺女也把欠下的债还的七七八八，我才想着，把这孩子说给你三哥。”

家里欠债，还有个没成年的侄子要帮扶，这姑娘的婚事艰难也是能预料到的，许禾没有见过人家，不知道好坏，只说这条件，许禾其实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颇为佩服这位巧芬姑娘，靠着自己，养活了侄子，还将家里的债务还的差不多了，“这姑娘确实很能干，光从这上面来说的话，确实没的说。”

“可不就是！”许老娘激动的一拍大腿，“你三哥那人，也是个老实肯干的，阿峰和阿岭大了，你大哥大嫂有儿子帮着，雪梅还做着卤味摊子的生意，将来即使分家了，我也不担心你大哥一家子。你二哥自己心里就有主意，开着肉铺，赚得也不少。更不用说你四哥，家里最机灵的就是他，你四嫂也是个精明的，就是她娘家人都占不到她的便宜，我最放心不过了。唯独你三哥，阿岱说大也不算太大，现在还靠不上，我就想给你三哥娶个能干的媳妇，夫妻两扶持着，不比一个人更轻快些？”

这想法很符合实际，但是吧，日子是许老三自己过的，能不能成主要还是看许老三的态度，“娘，这事儿吧，还得三哥自己拿主意。往后过日子的是三哥，他愿意才好，不愿意，对人家姑娘也不好。而且这事儿，您是听谁提起的？人家巧芬姑娘的想法是怎么样的？毕竟三哥都大了人家快一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您提起这件事的人一厢情愿呢。”

许老娘正兴奋呢，满脑子自家三儿再娶妻，过两年再生个胖娃娃，从此不再一个人，结果被闺女浇了一桶冷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这，对方既然说了，那应该是问过人家姑娘了吧？”

“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意思呢，”许禾对这老太太也是无奈了，给她出主意，“您先问问我三哥愿意不愿意，若是三哥同意再娶，那就再找人去巧芬姑娘那里问问，若是她也愿意，咱们作为男方，就主动点找媒人正式上门提请，不能因为人家姑娘没有娘家就看轻她。最后就算巧芬不答应，三哥那里也能再寻摸其他合适的亲事。现在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三哥不愿意，那就是白搭！”

要许老娘说，有几个男人死了媳妇不愿意再娶更年轻的？就是她家老三，她也不觉得就痴情到了那份上，不过这么些年也没见儿子提过要再娶的意思，还真拿不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非是……不行了？

这么一想，许老娘顿时有点急了，跟她闺女道：“行，我先去找你三哥说说，你自去休息吧。”

许老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许禾看着她略显急切的背影，也是很迷惑，这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又要干啥。

不止许禾迷惑，许老三更迷惑，年过而立还被亲娘怀疑不行，许老三人都裂开了，“娘，我的亲娘，你……”没毛病吧？

碍于孝道，许老三实在没能说出后面几个字，但皱起的眉头，惊悚的眼神，无不像他娘在传递出一种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行的信息。

许老娘白眼一翻，依然有力的大掌往儿子身上一拍，“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呢！要不是你是我亲儿子，我才懒得关心。你说说，谷苗去世好些年了，你就真没打算再娶？”

许老三总算知道许老娘突然问这话的意思了，有些无奈，沉默半天后才开口说道：“娘，好好的说这个作甚？阿岱和秀娥眼看着就大了，再过两年，我给他们，该娶亲的娶亲，该出嫁的出嫁，也就等着抱孙子外孙了，一把年纪了，不作那些妖了。”

第86章 可以放出风声了

“对，阿岱成亲了，秀娥出嫁了，都有自己的小家了，你呢？”许老娘想，老三看顾自己的儿女没有错，那她这个当娘的也想要看顾自己的儿子，“看着你其他兄弟夫妻相伴，你就不觉得孤孤单单的？若说怕后母对孩子不好，如今阿岱和秀娥都打了，阿岱跟着他四叔在棠州，往后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趟，秀丽跟着她大堂嫂学厨艺，白日里也都是在外面帮着摆摊，跟后母相处的时间有限。还有我和你嫂子弟妹看着，没人能欺负他们。”

“再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再娶的媳妇好，和她好好说道理，只要不是天生的坏种，就算不能相处的像亲母女一样，也不会像仇人。”许老娘快六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好的后娘，坏的后娘，都有，但其实那些孩子过的不好的，关键还是在于当爹的不在意，只要家里的男人主意正，后娘就算坏，那能做的坏事也有限。

“娘，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许老三虽说看着没有他大哥稳重，也不如二哥内秀，更没有四弟机灵，但并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他做事做人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我这把年纪，再娶能娶什么样的呢？有儿有女的寡妇？和离再嫁的妇人？无论什么样的，后面都有一串关系连着，我如今只想好好赚钱，给儿女攒钱，实在是懒得再去和人掰扯那些个亲戚关系了。若真娶了，我也不能说不让人家断亲不是？我自己都有儿有女呢，凭甚要求别人这么干？索性就不娶了，落得个清净。”

许老三以为这样说就能消退许老娘的热情，却不想许老娘仔细听了他的话，立马激动起来，“哎哟，这就是你不想再娶的原因呢！那我这里刚好有个人选，不需要你去掰扯那些个亲戚关系，简直就是那杂剧上说的，天作之合！”

还天作之合，人生都过了大半了，这种天作之合，是老天爷的惩罚还是奖赏真说不好，可惜许老三也就只能这么想想，许老娘已经兴致勃勃的给他说起了张巧芬家的情况，“……家里都没人了，就一个侄子，比咱们阿岱小两岁，过几年帮着娶了亲也就得了。姑娘真是好姑娘，跟你一样，做事实在，肯下力气，就是可能嫁妆没有多少。”

许老三赶紧摇头摆手，“娘，我都比这姑娘大了一轮了，咋好意思糟蹋人！”

许老娘卡壳了，万万没想到自家三儿还是个这么有德行的男人，不过这并不能打消她的想法，“哎哟，你就说我给你说的这姑娘，你愿不愿意？你愿意，我就托人偷偷问问人姑娘，万一她也愿意呢？”

许老三不信，虽说二十四岁还未出嫁，在村子里已经是老姑娘了，但真要仔细寻摸，未必不能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头婚男人嫁了，何必嫁给他这个二婚还有孩子的人，“娘啊，你就别想这美事了，回去洗洗睡吧！”

也不想听许老娘说了，推着她出了房间，直接关了门。许老娘被自己儿子赶出房门也不在意，她可看出来了，这三儿只说人家姑娘一定不愿意，可没说自己不愿意，那这不就是只要人家姑娘答应，他就愿意的意思么！这么一想，许老娘顿时干劲十足，得了，回去得好好想想，托付谁去问问巧芬这姑娘去，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哎，这时候就知道没有长辈的坏处了，亲事还得跟人家姑娘自己谈，一个不好，可别坏了人家的名声。这人选得好好琢磨琢磨，万不能选那种多嘴多舌的。

许禾虽然不知道许老三和张巧芬的婚事能不能成，但第二天早上她出发离开的时候，看到许老娘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许老三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阻力了的。

娘家哥哥的婚事还有得磨，但是女学的建造却已经收尾了。

都说冬至大过年，冬至这一日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一般人都回家团聚一起吃饺子了。所以许禾选了冬至的第二天，同沈佩瑶、陆芷兰还有陆静姝四个人一起组局，邀请了各自人脉圈里的朋友，齐聚女学。

一则是组织大伙儿一起参观参观棠州的第一所女学，二则嘛，也是通过这些人放出风声，告诉大家伙儿，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可以送到女学来读书。

虽说并非所有人都重视家中女儿的学业，也不觉得女子有才华多了不起，但是人嘛，就爱个攀比。同样的家境，你家送了女儿去女学，我家没有，那不得背后被人嘲笑我不如你？就像前世的培训班，一开始还没有那么热门，可一个班只要有那么两三个参加了，其他家长就紧张了，我家孩子没去，万一就落后了呢？不管有用没用，不管补习费多贵，都得去。这么一比，入学的学生不就又增加了一些嘛。

为了安全着想，女学是建造了围墙和大门的，高耸的青砖围墙，宽阔的大门，只看外面，就有一种青砖黛瓦的水墨之美，掩映在山头里，配上天然的树林风光，就像一幅山水墨画一般。

跟着自家太太一起来的程山长也频频点头，和几位好友一起轻声点评，程山长的好友多为书院的先生，这些人里大多还是比较认可女子多读书的，对于女学也多为支持的态度，甚至想着，若是这女学的先生学识确实不错的话，也可以将家中女儿送来试试。

特意选了今天这个天光好的日子，太阳升起时，许禾推着沈佩瑶站在了大门中间，往后主管教学的，做山长的都是她，所以今日她必须要出来做这个领头人。沈佩瑶也明白许禾的意思，腹有诗书，底气自然足，笑意盈盈的站在了大门前，朝着今日来的众人作了个揖，先介绍了自己，毕竟来人也不都认识她。再从女学的开办初衷，到女学的治学理念，一番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自信又从容。

许禾听得满心激动，其他人听懂了的不用说，就算书读的没那么多，有些话没听懂，也不妨碍人家知道这位女学的沈山长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才女。不少做家长的，都想着自家孩子或许还真能在这个女学里学点东西。

女人们看着落落大方的沈山长，无论之前是否认识，关系是否和睦，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像是参与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业。而男人们呢，虽然惯于用女子无才就是德来压制女性的自我意识与地位提升，但对有真材实料的才女又会欣赏追捧，只能说男人这种生物，难懂得很。

沈佩瑶发完言，便朝着许禾三人招手，让她们同她一起揭牌，许禾与陆芷兰，陆静姝笑着对视一眼，没有推辞。四个人站在了大门旁边盖着红布的石牌旁边，随着炮竹声响起，一起揭开了红布，上书“云开女子书院”的石牌显露在人前，这一刻，受邀前来的众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道了一声“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