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力站在门口，朝着屋里探头探脑的。

不知道三婶能给他啥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顾半夏忽然空着手出来了。

哦！

也不算空手。

因为手里拿了一块方布，当着秦大力的面儿，顾半夏把方布蒙在口鼻处。

对秦大力说道，“等下哈。”

秦大力哦了一声，还特意说饭，“婶儿，我娘说了，咱们孬好都是一家人，以后得常来往。”

顾半夏直接进去茅房，从里面提溜出来一个小破粪篓子，“孩子你过来一下呗。”

秦大力小脸狰狞着，写满了拒绝。

顾半夏笑了笑，“怕啥啊？你家人多，粪筐子指定更埋汰，婶儿知道你爹补筐是一把好手，你拿回去让你娘帮我洗洗，让你爹帮我补上呗！”

秦大力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顾半夏递过去。

秦大力吞了吞口水，屏住呼吸，两根手指捏住了把柄。

顾半夏笑意盎然。

慈祥又温柔的摸了摸秦大力的脑门，“好孩子，快回吧，省的让你娘在家担心念叨。”

秦大力憋着气，捏着粪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半夏站在原地，笑的前仰后合。

秦二嫂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顾半夏实在不想同她虚与委蛇，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这边有利可图。

还想拿着四个泄了的鸡蛋来换自己的猪肉脯，呸！

想得美。

别说是猪肉脯，就算是猪毛，顾半夏都不想给她一根。

顾半夏去灶房抓了一把草木灰，净了三次手，才回到屋里。

秦飒伸手去拿猪肉脯。

秦易忽然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秦飒手指一顿，把猪肉脯放下，去拿旁边筐里的烤红薯。

顾半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她抓了一把猪肉脯，分别给小五小四，转了半圈，最后一把落在秦飒面前。

秦飒微微抬眸，“后娘，我不吃了，吃了太多，有点腻。”

顾半夏微笑着道，“就这几块，不顶事，占不了你肚里太多地儿。”

秦飒抿了抿唇，还是犹豫不决的拿起来吃下去了。

秦易默默地看了三弟一眼。

饭后

小四小五小六小傻子手牵手去村口小桥边玩儿。

顾半夏把剩下的一点凤爪腌上后，从灶房里出来，走到窗台下，无意间听到老大老三在里面悄声对话。

“老三，我们以后少吃点，不然长的太快了。”

“大哥，我觉得我的鞋子大概撑不住多久了。”

“没事，你以后走路的时候记得把脚趾缩缩。”

“嗯嗯，我记住了。”

顾半夏：“……”

在心里默念着，明儿去镇上要给娃娃们买鞋。

终究是第一次稀里糊涂当娘亲，很多地方还是料想的不太周到。

顾半夏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转而又进去了灶房看火。

橙黄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灶房，卤鸭脖的香气四溢，顾半夏一边添柴一边琢磨要不要攒钱在镇上盘个铺面，这样的话，届时想要在镇上定居，官府的文书也容易拿到……

……

老秦家

秦二嫂盯着那臭烘烘的粪篓，恨不得用眼睛盯出一个窟窿。

这个小娼妇，简直太不识好歹了！

竟然用粪篓子换她的四个宝贝鸡蛋，关键是粪篓子还得还回去！

她在婆母家都不刷粪篓子，还要给小娼妇刷？

呵！做她娘的青天白日梦吧！

秦大力捏着鼻子走过来，“娘，婶儿说让你冲刷干净，再让爹把破开的窟窿补上去。”

秦二嫂嘴角轻轻的翕动了下，“呸！我倒是想把她脸上的窟窿给她用粪球堵上！”

秦大力耸了耸肩膀，“娘，我觉得要是咱们给三婶补上，三婶指定感谢咱们，指定能给咱们好吃的。”

闻言。

秦二嫂陷入了沉思中。

脑袋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白色的小人说，“补补补，补上就能吃着肉了！”

一个黑色的小人说，“补个鸟粪，你该拎着粪篓子砸在顾半夏的脑袋上，让她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白色的小人又说，“冲洗一下而已，又不是让你吃。”

黑色的小人也说，“凭啥给她冲洗粪篓，埋汰死了。”

秦二嫂咬着牙。

狠了狠心，忽然握起拳头说道，“洗就洗，谁怕谁！”

想到这里。

她果断的拿着粪篓去小河活水边了。

……

顾半夏出门找孩子。

路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顾半夏下意识停住脚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不就是揣个娃？你看你金贵成啥样子了？菜炒那么咸，盐巴是天上掉下来的啊？还是你想把老婆子的齁病引出来让老婆子死啊？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早知道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一连造出俩赔钱货丫头，当初就不该让老大娶你，别哭了，还有你俩死丫头，再哭明儿就把你们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

顾半夏撇了撇嘴。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在盐水村，大多的婆母就是家里的天，家中可谓是说一不二的地位。

如果运气好，家里有李婶儿那样的婆母，算是上辈子积德，若是运气不好，寻到了秦老婆子以及这家婆母的这种夜叉，那真是一辈子的苦楚。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按理说，婆婆也是从媳妇这地步走过来的，应该最理解儿媳妇才是，自己当媳妇儿时候受的委屈，为什么还要让媳妇儿再经受一次？

顾半夏摇摇头。

真是想不通。

里面的哭声逐渐减小，顾半夏继续往村口走去。

村口

每天早儿天不亮就去走街串巷卖麦芽糖的侯老头正给孩子们送没卖完的麦芽糖。

麦芽糖清透澄澈，没有任何添加剂，侯老头用麦秸挑起，一圈一圈又一圈绕成棒棒糖大小，挨个递给孩子们。

顾半夏走过去的时候，小四刚好接过来一个，立刻就伸出舌头舔了舔，甜儿吱哇的，小四满足到眯起眼睛，“好好吃！”

顾半夏拍了拍小四的小额头。

循循善诱道，“爷爷送给你麦芽糖，你应该对爷爷说什么？”

小四眨了眨一双乌溜溜的浓眉大眼。

脆生生的说道，“还有吗？”

顾半夏：“……”

抬手在小四硬邦邦的两块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谢谢爷爷。”

小五小六连同小傻子一起对着侯爷爷鞠躬，“谢谢爷爷~”

小四赶紧有样学样，“谢谢爷爷，嘿嘿。”

顾半夏从袖口摸出两个铜板，“大爷，给。”

侯老头赶忙挥挥手，“不要不要，给娃娃吃！老三媳妇，以前我给你家娃娃糖，你家娃娃个个腼腆的紧，都不靠近我，眼下几天没见，娃娃们都大方了许多，小孩子就得这样。”

顾半夏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把铜板收起来，“大爷，下次您不要钱我就不让孩子们吃了，谁家都不容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侯老头笑眯眯的点头，慈眉善目，“下次再说，再说。”

顾半夏心里默默叹气。

这也是老人，秦老婆子秦老秀才也是老人，大家都是老人，怎么老人和老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或许——

秦老婆子夫妻那种，老人充其量只占一半，虽老，而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