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没亮。

顾半夏就听到有崽崽下炕，她只当崽崽是去出恭，便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等到顾半夏再睁开眼睛，炕上只睡着老二小四小五小六。

炕角上趴着一坨肉肉的钢镚。

老大老三不知所踪。

顾半夏才反应过来天未亮的时候，下炕的应该是两个孩子，不知道俩娃去干嘛了。

她打了个哈欠。

把乖乖巧巧依偎在自己怀里，微微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巴，轻轻呼吸的小六往旁边放了放，轻手轻脚起床去做早饭。

煮了鸡肉蘑菇汤，从腌菜坛里挑出来一小盘腌白菜，烙了一摞厚厚的葱花猪油饼和芝麻白糖猪油饼以后，顾半夏去叫崽崽们起床。

正巧这会儿，老大和老三背着竹筐回来了，“后娘。”

顾半夏恍然大悟，“你俩去捡柴了？”

秦易点点头，“我们今儿不是要跟您一起去镇上么，我和老三商量了一下就早起去捡柴了，省的晚上回来没柴火用。”

顾半夏欣慰一笑。

拍了拍两个大儿的脑袋，帮他们取下竹筐，“去净手吃饭吧。”

话音落下。

竹筐落在地上，顾半夏粗略的扫了一眼后，忽然滞住。

须臾，她迅速扒拉一下竹筐。

从里面拎出一块大疙瘩。

秦易见状，急忙说道，“这是我和老三刨了大半天才刨出来的树根疙瘩，埋的太深了，也没有烂掉，应该好生火。”

顾半夏哭笑不得，“傻孩子，这不是树疙瘩啊，这是何首乌！”

而且是顾半夏从未见过的大型何首乌。

野生何首乌生长五十年才能长成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

而眼前的何首乌，几乎像是初生的婴儿那么大，年岁久了，隐隐约约竟然呈现出了人形。

秦飒试探着问道，“后娘，何首乌是不是一种药材？”

顾半夏肯定的点点头。

一边把那么老大的何首乌放在盆里，用水冲洗的干净，一边解释道，“何首乌又名乌干石，可入味，性微温，味苦甘，生首乌具有解毒、消痈的作用，治疗瘰疬疮痈、补肝肾、益精血，还可治疗女子带下堵滞，长服可孕育子女，何首乌切片泡水还可以预防白发生长，促进血液循环，利于黑发。”

秦飒一脸的求知欲，恨不得拿个本本把顾半夏的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的记下来。

顾半夏洗干净何首乌，放在旁边晾着，“去喊弟弟妹妹起床。”

两个孩子哎了声，一起跑进屋里。

顾半夏蹲在地上，盯着何首乌半晌，忽然拿起了旁边挂在墙壁上的镰刀。

……

饭后

顾半夏把何首乌用包袱包起来，放在竹筐里，让老大背着。

一家七口人，浩浩荡荡往村口跑去。

钢镚扒着篱笆墙把铲屎官们送走，然后扭着肥肥的大屁股去吓唬小兔崽子们了。

坐在李老汉的牛车上，满满当当，顾半夏给了十五个铜板。

牛车吱吱呀呀，踏上去往镇上的路。

顾半夏好奇的问道，“李叔，李婶儿今儿个怎么没有跟着你？”

李老汉笑的合不拢嘴，“我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昨儿我给你婶儿送到姑爷家了，姑爷没爹娘，你婶儿赶去搭把手伺候闺女月子了！”

闻言，顾半夏哎呦一声，连连道，“李叔，真是恭喜您了！”

憨厚寡言的李老汉只是咧开大嘴默默地笑。

顿了顿。

李老汉突然主动和顾半夏道，“秦易他娘，有个事叔提前告诉你一句，就是这牛车可能过段时间叔就不干了，姑爷给我家你大哥大嫂在镇上找了个活什，我和你婶儿得在家照顾孩子伺候地。”

顾半夏有些惊讶，“这样啊……李叔，我晓得了。”

李老汉笑笑，“虽说老头子不知道你现在干啥，但是老头子知道你以后用车的时日也少不了，要不是我这老牛年纪太大，我把牛车让你也成，只是牛老了，眼瞅着也拉不动了，得我伺候了。”

顾半夏连连点头。

李老汉又道，“秦易他娘，你要是有买牛车的想法儿，你跟我说就成，我帮你寻摸寻摸，给你寻摸头年轻英朗的小公牛！”

顾半夏灵机一动，立刻答应下来，“成啊，叔，那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找两头牛，一头公的，一头母的啊？”

“母牛？你要母牛？”

“对，公牛拉车，母牛我自有用途。”

“成，那我今儿在镇上就帮你问问。”

“哎，谢谢李叔！”

小耳朵好奇的问道，“后娘，你要两只牛干什么？”

小五耳朵一竖，立马说道，“两只牛可以在一起生宝宝，牛宝宝再生宝宝，生几百个宝宝，拿去镇子上卖掉！”

顾半夏忍俊不禁。

一只手把玩着小六的小揪揪，一边道，“这是个秘密。”

秦易眸光微动，“后娘莫不是在打牛奶的主意？只是牛奶实在过于许膻腥，不适合饮用入腹的。”

顾半夏神秘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牛奶腥膻。

可酸奶不腥啊，奶茶不腥啊，奶油也不腥啊！

镇上

顾半夏娘七个路过千禧酒楼，千禧酒楼的老板眼睛毒的不得了，一溜烟就跑出来拦住了顾半夏，“小娘子，莫不是又来送新菜的？”

顾半夏停下脚步，笑着说道，“这才什么时候？还早，还早。”

掌柜的四下瞅了瞅，低声在顾半夏耳边道，“小娘子，你是不知道啊，你送来的爆炒羊杂，糯米藕，还有虎皮青椒，单单这三样菜十来天就卖了上百两银子！”

顾半夏微微惊讶，“才上百两？”

掌柜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小娘子，上百两，还少啊？”

顾半夏低声给掌柜的出了个主意，“掌柜的，你可以变通一下经营策略。比如顾客一顿饭满半两银子就赠送试吃新菜一小碟，那些差几十铜板满半两的，自然会想方设法的补上；或者是让顾客提前存钱在你这里，存八两银子，便送大盘新菜；或者采用饥饿营销，也就是每天新菜推出一定数量，卖完不补……”

顾半夏越说，掌柜的眼睛越亮，“好主意！小娘子，妙啊！”

顾半夏粲然一笑，“不跟你说了，我们还有正事儿。”

掌柜的忙让开，还依依不舍的道，“小娘子办完正事，带着娃娃们来酒楼吃顿饭呗，我请客！”

顾半夏扭头，“再说吧。”

掌柜的眼巴巴的瞅着小娘子的背影，忍不住感慨，“小娘子若是男儿身，必然是下一个陶朱公啊！”

刚来到烧饼摊旁边，酸辣凤爪还没有拿出来，两个男孩就一前一后跑来了。

顾半夏定睛一眼，认出这是之前那俩为了买凤爪在地上打滚撒泼的男孩子，还说他们的娘做的猪肉一股猪骚味。

大点的男孩子说道，“你前几天怎么都没来卖啊，我和弟弟每天都过来看的。”

顾半夏笑着道，“家里有点事，今天只有凤爪，有点辣的，还要吗？”

哥哥连忙点头，“要要要的，要两斤，多少钱？”

小五脆生生的抢答，“一百文，一钱银子也行！”

大点的男孩子付了钱，“你明天还来吗？还是这个时辰吗？”

顾半夏：“……”

好家伙！

她一个散装个体户，如今怎么有种打卡上班的错觉……

顾半夏想了想，也不能给孩子确定，“八成会来的。”

两个男孩立刻笑起来，“那可以有炸鸡块吗？”

顾半夏失笑，“来的话，就可以有。”

两个孩子喜滋滋的扭身离开。

顾半夏看到隐匿在人群中的一抹湖绿色身影，皱了皱眉头。

“孩子！”

她忽然喊了声。

两个男孩转身，嘴里啃着凤爪，“嘎哈？”

顾半夏招招手，“过来，给你们点猪肉脯尝尝，好吃来买。”

两个男孩子屁颠颠的跑过来。

顾半夏打开油纸包，往里面丢了几块猪肉脯，低声说道，“好孩子赶紧回家。”

两个孩子再次离开后。

一个穿着湖绿色襦裙的女人慢悠悠走过来，“老板娘，来二斤凤爪。”

顾半夏盈盈一笑，随手擦了擦额头，“不好意思，都是给熟客留下的，二斤匀不出来了，给您一斤，您看怎么样？”

女人有些不悦，“这不还那么多？”

顾半夏谦逊有礼道，“熟客早就预定了，实在抱歉，您体谅。”

女人扁扁嘴巴，“一斤就一斤吧，快点称。”

顾半夏称了一斤凤爪。

包在油纸包里，用细麻绳绑起来，递过去，“五十文。”

女人扔下五十文铜板，快步离开。

小六轻轻拽了拽顾半夏的衣角，奶生生的开口，“娘，方才的伯娘上次把娘撞到了呢。”

顾半夏恍然大悟。

怪不得绿衣女人看着些许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