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过后。

顾半夏说道，“夫人，大公子是急火攻心，伤了心脉，我给开副药吃吃看吧，最近最好不要让大公子有较大的情绪起伏，心脏上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沈夫人点点头。

等到顾半夏写下了药方。

赶紧让下人去抓药。

沈夫人还要和儿子说什么的时候，沈覆忽然说，“娘，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和顾大夫说两句话。”

顾半夏收拾笔墨的手指微微一顿。

沈夫人不疑有他，“儿子，半夏可厉害了，你哪里不舒服尽管和她说，千万别藏着掖着。”

等到沈夫人离开。

沈覆忽然从床上起身。

“大公子，你不能……”

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沈覆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顾半夏面前。

顾半夏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心里也明白了。

她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

小六……

她的小六……

沈覆郑重其事地朝着顾半夏磕了三个头，“顾娘子，你的大恩大德沈覆无以言报，从今以后，沈覆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顾半夏无意识的捏了捏手指，“大公子，你别这样。”

沈覆抬起头。

因为吐血的缘故，嘴唇很是苍白，“顾娘子，沈覆后半生，愿为娘子当牛当马，以报顾娘子的大恩大德！”

顾半夏忽然轻轻的扯了扯唇瓣，“你都知道了呀？”

沈覆嗯了一声。

顾半夏心里一紧，“那……你有什么打算？”

沈覆说道，“顾娘子放心，在下自知罪孽深重，绝对不会和顾娘子抢小六，而且小六在顾娘子的身边，比在其他任何人的身边，我都要放心。”

顾半夏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沈覆继续说道，“顾娘子，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小六以后就拜托你了。”

顾半夏皱了皱眉头，出于医者仁心，“不行，你最近四五天都不能长途跋涉。”

沈覆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顾半夏抿了抿唇角。

沈覆又道，“沈覆这辈子没脸做小六的父亲，顾娘子却有资格做小六一辈子的娘亲。”

顾半夏彻底释怀，“你离开之前，要不要见见小六？”

沈覆默了默。

咬着牙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顾半夏：“……”

门外。

端着参汤进门的沈夫人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小六……小六竟然是……

她端着托盘的手，紧紧的用力，深呼吸几口，才安然无恙的抬起手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

顾半夏赶紧把沈覆扶起来。

扶到了床上，“夫人请进。”

沈夫人把参汤放在桌子上，“我让厨房里先熬了点参汤，半夏，你看老大现在能不能喝？”

顾半夏点头，“可以的。”

沈夫人端着参汤来到床前。

见状。

顾半夏起身告辞，“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夫人哎了一声，“我送你。”

顾半夏笑了笑，“夫人，不用了，你照顾好大少爷，我走了。”

顾半夏收拾了医箱，轻松的背在肩膀上，潇洒的走了出去。

沈夫人端着碗给沈覆喂参汤。

沈覆道，“娘，我自己来。”

从小都没有被他娘这样喂过，如今这么大年纪了更是不习惯。

沈夫人把碗递给沈覆。

还没说话。

眼泪就掉下来了。

落在沈覆的手背上，沈覆好像被灼伤了一般。

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母子俩四目相对。

沈覆明白了。

他喑哑的开口，“娘，您听到了？”

沈夫人擦了擦眼角，又哭又笑，“我就说，我就说我怎么从第一眼见到小六就这么喜欢这个丫头啊，闹了好半天，这竟然是我的亲孙女，我亲孙女……小小的，乖乖的，却出生不久就没了娘……”

沈覆给她擦擦眼泪，“娘，有顾娘子照顾小六，她没受委屈。”

沈夫人点点头。

哽咽着说道，“幸好有半夏，幸好还有半夏……”

沈覆思虑再三。

还是主动说道，“娘，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小六知道。”

沈夫人连忙点点头，“娘都听你的，小六还小，不要给她压力。”

沈覆嗯了一声。

翌日凌晨

沈覆就离开了京城。

沈夫人来到沈覆房间，看到沈覆留下的一封信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

关于顾半夏在房间里看到九千岁，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推开门，旁若无人的走进去。

九千岁正坐在她的床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顾半夏一边洗手一边问，“你每天都这么无所事事的吗？”

他站起身，“我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顾半夏扭头。

拿起巾子擦擦手，“哦？”

九千岁轻轻咳嗽一声，“那几个孩子没有带换洗衣裳，你给收拾一下，我让方圆送过去。”

顾半夏拧眉，“不可能吧？就算老三忘了，小耳朵也不可能忘。”

九千岁挑眉，“要不让你去问问？”

顾半夏：“……”

她吃饱了撑的！

顾半夏哦了一声，“那你在这稍等，我去孩子房间叠两身。”

“娘～”

小六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

忽然看到了九千岁。

下意识的挪动的小脚脚向后迈了两步，“你…你怎么在我家呀？”

九千岁垂眸，散漫的看着小家伙，“这怎么是你家？这是你娘家。”

小六气呼呼的说，“娘的家，就是小六的家！”

九千岁一本正经，“你这么说可不对，这是你娘和她相公的家。”

小六脱口而出，“娘没有相公，我们没有爹，爹早就死掉了，埋在土里面，还去烧纸上坟，就是这样一个下面圆圆，上面尖尖的小坟子……”

唯恐九千岁笨，不明白，小家伙努力地描述坟茔的样子。

手舞足蹈的。

九千岁悻悻的摸了摸鼻尖，“没关系，死了一个爹，再找一个爹。”

小六：?_?？

顾半夏瞪了九千岁一眼，“你别胡扯，我去叠衣服，你别吓唬小六。”

九千岁：“本督是那种人么？”

谁知，顾半夏和小六同时点点头。

九千岁：“……”

等顾半夏出去以后。

九千岁特意蹲下来，和小六平视，“你觉得，本督怎么样？”

小六眨了眨硕大的眼眸，润着水，很乖觉的摇头，“不……不怎么样……”

九千岁气极反笑。

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就敲在了小六的脑门上。

小六捂着脑袋，头也不回的迈着小短腿跑出去，“娘，他不听话，他又欺负鹿鹿啦，他把鹿鹿脑袋打破了，鹿鹿变成小破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