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己父母听进去了，沈子天也大受鼓舞，继续说道：“很多厂，逐渐有不少退休职工了吧？工资都是照常开、福利照常发，而且，退休的越多，这个包袱就越重！一方面，上班的没动力好好搞生产经营，另一方面，各种三角债互相对付，负担越来越重！”

“就拿你们面粉厂来说，就那么多产量、就那样个价格、销量也就那么多，是不是早晚扛不住啊？”

这回，沈父终于是说话了，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而且，现在收粮价格越来越高了，化肥农药都在涨价。厂里的面也不大好卖，省里有大厂，县里有小厂，咱们市厂夹在中间，不降价没人买、降价就亏钱！”

想了想，既然说开了，沈父也打开了话匣子：“市里也在研究，看是不是搞个承包制，弄得人心惶惶的，面的质量忽高忽低！唉，确实难办！”

能正常交流，对沈子天来说，就是个胜利！

必须要乘胜追击！沈子天理了理之前想到的、关于“第一桶金”的思路，一步步的，向着目标前进！

有了前面的铺垫，一家三口终于能坐下来，说一些“正事”。

沈子天凭借自己多了二十年的社会阅历、奔四的心理年龄，与刚过四十的父母聊天，根本就是同龄人之间的交流！自然毫无代沟！

沈子天详细给沈父沈母分析了社会的变化，又说了一些未来大势的改变，说得沈父沈母暗暗吃惊、又连连点头。

最后，沈母一脸惊奇地问道：“儿子，你咋突然知道这么多事？你们学校还教这些？”

沈子天哑然失笑，想了想，说道：“学校有政治课，没事再多看看报纸，这些都有讲啊！”

高中毕业的沈父沈母，都啧啧称奇，说现在的学校太厉害了！教得太好了！

眼看着父母又要跑偏，沈子天赶紧说道：“爸，我想了个赚钱的法子！正好暑假，咱们研究研究，对你的工作、对你们厂，都有好处的！”

沈父沈母没想到，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想到赚钱了？不过，赚钱又不是坏事，再加上之前一个小时的交流，沈父沈母潜移默化的，其实有点被洗脑！

沈母问道：“啥法子？”

沈子天问沈父：“爸，你们厂比较好的面粉，多少钱一斤？”

负责销售工作的沈父，自然是门儿清，说道：“比较优质的、算上包装，最低批发价八毛一斤，零售价能到一块二吧。普通的，六毛一斤。”

沈子天说道：“就要优质的，能生产十斤装的吗？”

沈父说道：“能倒是能，不过大家买面，都习惯一次买五十斤啊！”

沈子天说道：“物以稀为贵，厂里有货车吗？”

沈父说道：“有，一车能拉个五、六吨重吧。”

沈子天心里一算计，笑着说道：“那太好了，爸，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是你的大客户吧，我要订几车十斤装的面粉！一车五吨就是一千袋，八千块！”

看着兴奋的沈子天，沈父沈母面面相觑……

九七年的吉江市，普通工人工资大概一个月五六百元。八千块，双职工也要不吃不喝、攒大半年才行！

看到父母又有些要质疑，沈子天连忙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找出纸笔，一边算着账，一边说道：“面粉这东西，好处就是家家必备，存点粮，是家里过日子的习惯。坏处就是，每家每户粮食吃多少、用多少，都是有数的，不怎么会冲动消费。”

“我这个法子，就是要解决这个冲动消费的问题！咱们搞一个有奖销售！”

“彩票为啥卖的那么火？还不是人人都有贪念？都想着抽个大奖啥的！你们都见识过，一有卖彩票的来，都是人山人海。两块钱一张，好多人一买就是一两百元，中奖的又有几个？”

九十年代，每次的即开彩票销售，可以说是“全民狂欢”盛宴！几千、几万的人，挥舞着钞票，一张张的刮奖，绝对是九十年代一道“特色风景线”

沈子天详细列了一个收支表格，将面粉包装改为十斤装，售价二十元。噱头就是“市面粉厂食品博览会获奖产品”，两块钱一斤，也就是一张即开彩票的钱，说得通。

然后，一车一千袋面粉，设置小奖三百袋——奖励毛巾、袜子；中等奖一百袋——奖励面粉“再来一袋”；大奖八袋——五辆自行车、三台大彩电。

这样，一千袋面粉成本八千元，全部售光收入是两万元。奖品花掉六、七千元，人工及杂七杂八花掉千八百，一车面粉轻松赚个四五千元！

而且，中奖率几乎是百分之五十！买面粉抽大奖，可比花钱只买到彩票实在多了！

这个单子一列出来，沈父、沈母对望一眼，都觉得，还真挺靠谱的！

沈母一琢磨，担心地问道：“这奖品，我去找下你李叔，先从他们商场赊出来，就怕咱们没卖多少面，大奖就被抽走了，怎么办？”

看着毫无“奸商”资质的沈母，沈子天心道：“难怪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都没做大！真是太实在了！”

沈子天笑着说道：“妈，你不用担心，大奖肯定得控制啊，什么时候人群聚集了，我就会放出一两件大奖。咱们这也不算是骗人，毕竟奖是实打实的会发，但肯定得看着咱们的销售情况，慢慢放！”

欲言又止，沈父沈母都点点头，没有说话。

半晌，沈父才出声说道：“嗯，实打实的发奖就行！厂里的事情，我来安排，咱们先搞两车试试。不行也没事，两车面粉，我肯定能卖出去！车这边，回头给司机发个红包吧，让他跟着跑跑！”

沈子天心想，这路子哪会不成啊？两车哪够？回头再组织生产就太耽误事了！

无奈的对沈父说道：“爸，你就放心吧！先生产五千袋，要不不够，这个不能耽误！面的钱，卖光一车结算一车！别担心了，这可比彩票实在多了！”

当销售副厂长这一年多时间，沈父确实压力挺大的。本来就是个实在人的性子，不会搞那些花活，所有销售都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谈出来的。但本身产品没啥竞争优势，同质化又严重，老百姓购买周期又长，肯定是非常难！

现在，儿子这个法子，怎么想都觉得很不错，沈子天这么一劝，沈父也只好一咬牙，答应先生产五千袋，来上五车！

三口人又商量了半天各种细节，看到沈子天面面俱到，考虑得十分周全，沈父沈母也渐渐的情绪高涨！一转眼，一看时间，已经都十点多了，赶紧去睡觉，明天好正式启动这个“有奖销售”！

躺在床上，沈母问沈父道：“你说，咱儿子是不是真长大了？”

沈父叹道：“是啊！十八岁了，一下子就长大了！”

第二天，心里有事的三口人早早的就起来了。

吃过早饭，沈母就开始拿着座机打电话。先是找到在商场工作的李经理，跟他定了奖品。都是熟人，又是几千块的大订单，最后直接拿个了出厂价，一共花了六千七百元，还是后结账。

随后，沈母将娘家赋闲在家的年轻孩子，都给叫了过来。按照昨晚沈子天写的分工，分配了任务，让他们练习。

沈子天则跟着沈父来到了厂办，沈父去安排生产和货车。沈子天则在办公室那台、宝贝得恨不得加个壳子的电脑上，用着早已成古董的WIN95制作了传单和抽奖券，打印好、裁剪好。

又让厂工会帮忙找来一个抽奖箱，捣鼓了半天，才弄好了“暗箱操作”的机关。练了半天，终于上手！

一周时间，万事俱备！

星期六一早，一辆载满面粉的大货车，停到了商业街的路边。

车顶，大喇叭不断的播放着“喜讯！喜讯！我市精品面粉、荣获食品博览会大奖！有奖促销！有奖促销！大彩电、自行车、大彩电、自行车，免费抽！免费抽！”

车身，挂着一条横幅，写着“有奖促销，免费抽大彩电、自行车！”

车前，摆放着三台大彩电、五辆崭新的自行车、一堆包装精美的袜子、毛巾。

沈子天跟亲戚们一起，统一穿着白衬衫，斜披着印有“有奖促销”的彩带，向过往的行人发着传单。

果然，九十年代抽奖这个事，绝对是喜闻乐见的“市民活动”！这边阵仗一拉开，人群就开始聚集！

大喇叭的嘶吼、亲属们的介绍，购热情逐渐高涨起来！

之所以沈子天信心满满，一方面，这种现场抽奖、兑奖对人们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另一方面，毕竟是国营厂、又是买面粉免费抽奖，人们根本不担心有猫腻。心想着，大不了就当买粮食了，也好尝尝这个“获奖面粉”到底咋样！

眼看着有几百人聚集，沈子天赶紧“暗箱操作”，投放了一张彩电大奖、一张自行车大奖。

抽奖形式是这样的，先去货车那里交钱买面粉，买几袋，就送几张带着号码的兑奖券副券。

然后就是等，每隔一段时间，沈子天就拿着喇叭，去箱子那里抽几张主劵。然后公布是几等奖、什么号码。

喊三遍，没人来领，就把主劵再投回抽奖箱。有人领，直接发奖、撕劵。

虽然等的时间有点长，不过，人都聚在这，反而更能吸引其他人来，也更利于暗箱操作！实在是一举两得！

准备这些券，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为了防伪，特意用那个古董般的彩喷打印机，打了好几天彩色抽奖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