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垂着眸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

他才道：“你必须死。”

说话时，江衍浅灰色的瞳眸空洞麻木。

明明是少年人。

正该恣意张扬，桀骜不驯的年纪。

可江衍的眼底却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死气。

宛若一潭死水。

岁念忍不住问：

【统子，你确定你给我的剧情没错吗？】

系统不是一直说江衍是无依无靠单纯无害的小可怜吗？

可她怎么总觉得江衍哪里怪怪的？

先是初见时故意引诱接近她。

接着追到学校要杀她。

岁念隐隐有种预感，江衍好像认识她一样。

可……

原主的记忆也好。

系统给的剧情也好。

这两者里，都没有两人相识的片段。

被质疑的系统瞬间炸毛。

气鼓鼓的道：【宿主，你可以骂我，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素养！】

【我这么靠谱！是绝不能搞错剧情的！】

【靠谱？】

岁念似笑非笑道：【那之前压坏好感度检测器的人是谁？】

系统瞬间蔫了。

但还是弱弱的道：【不过剧情是天道提供的，经过两遍筛查，一般不会出错。

宿主你就是瞎操心，别多想啦，不会出事哒。】

系统拍着胸脯同岁念保证。

岁念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眼前的江衍忽地起身。

思绪被打断。

岁念跟着起身问：“你想去哪？”

江衍抿了抿唇。

垂着眸道：“出去。”

岁念又问：

“去干什么？”

话落，江衍侧身看了她一眼。

一本正经道：“去找能杀死你的东西。”

岁念无语凝噎。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变态。

她供江衍吃供江衍穿，结果江衍居然想杀她。

终究是错付了。

叹了口气，岁念摆手道：“去吧去吧。”

言毕，岁念也转身。

下课时间快到了，她也该归队了。

岁念不知道的是。

在她走后，江衍转过身。

那双浅灰色潋滟清透的瞳眸，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眸中暗潮迭起。

【宿主，你心软了吗？】

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江衍收回视线时，脑海中忽地多出一道声音。

紧跟着，一颗圆球滚了出来。

金属外壳，红色复眼，以及两根细长的机械臂。

江衍嗓音淡漠。

面无表情道：“没有。”

金属球却没那么好忽悠。

它拦住江衍离开的脚步，强调道：【可你刚刚手软了。】

说着，金属球抬头。

用可伸缩的机械臂，打开了江衍的背包。

并顺势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乐高模型。

看着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攻击力。

但实际上，这是一把枪。

一把杀伤力极强，可瞬间将人毙命的枪。

见江衍不说话，金属球加重了语气。

不满道：【您刚刚明明有数次机会将那人抹杀的。】

话落，江衍拧眉。

冷声道：【闭嘴。】

金属球愣住。

相处这么久，它鲜少见江衍发怒。

但它很怕江衍。

江衍一加重语气，金属球便乖乖闭嘴躲好。

耳边的声音消失。

一切沉寂下之后，江衍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天空。

阳光刺眼。

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却又处处透着虚无。

江衍看了许久。

直到眼球隐隐发疼，他才麻木的收回视线。

接着捡起树枝，在地面上写下一个数字。

——3729。

——他重生过的次数。

丢掉手中的树枝，江衍陷入回忆。

第一次死亡，是在年前。

那对虐待他的人渣夫妻死了。

对人间毫无留恋的他，在造出病毒后选择自杀。

死亡及是终结。

在那天之前，江衍一直是怎么认为的。

可死后，他的意识并未消失。

再睁眼时，他回到了十七岁。

他第一次同伯父伯母反抗，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年。

紧接着，他遇见一个少女。

少女身穿白裙，模样娇柔，神色同情。

是大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模样。

她问他：

“你受伤了，要跟我走吗？我爸爸是医生，可能帮你看病。”

少女语气亲近。

举手投足间，是江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他曾以为老天是想给他新的人生。

但下一秒，他听见了少女的心声。

语气漫不经心。

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慢与蔑视。

【这就是你说的攻略对象？】

【只要攻略他，就能给我十个亿？】

【放心好了，这种段位的鱼，姐分分钟拿下！】

两边听到的话语截然不同，偏偏声音一模一样。

江衍一度恍惚。

但他天生聪慧，很快便从少女的心声中总结出一切。

少女是任务者。

被名为“天道”的家伙选中，带来这个位面。

只要成功攻略他，就能拿到巨额财富。

江衍觉得恶心。

他感觉自己像游戏里的npc，被一直无形的手操控着。

江衍厌恶这种束缚。

于是他重复上一次的步骤，更快的研发出致命毒药。

该结束了吧？

闭上眼时，江衍曾这么想过。

可再睁眼，他又一次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这一次，又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与上一个不同。

这次的少女穿着背带裤，眼睛圆圆，眉眼俏皮。

笑看着他问：

“小哥哥，你迷路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家做我的童养夫啊？”

江衍沉默不语。

因为，他再一次听到了少女的心声。

依旧是不屑的。

居高临下的俯视态度。

【这就是我要攻略的人？】

【看起来好阴沉，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款。】

【不过嘛，为了钱，这些都是可以忍的。】

【反正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给点温暖就能轻易攻略喽。】

江衍没有犹豫。

确认自己还在被自称“天道”的家伙监管后，他选择了自杀。

可再睁眼，依旧是十七岁。

依旧是故意接近，妄图攻略他的陌生人。

江衍几乎麻木。

近千次的死亡，近千次的重启。

他无数次死去。

又无数次醒来。

十七岁成了他永远的噩梦。

在这数次死亡并重启的过程中，他见了数个攻略着。

清纯的，俏皮的，美艳的，忧郁的，治愈的。

还有男的，女的。

老的，小的。

这些人容貌，身高，年龄，乃至性别都不同。

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攻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