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临州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润物细无声。

林晓东从家中醒来，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站在那扇小窗上的细密雨珠，多少有些忧愁。他简单洗漱之后冒着雨前往临州公安分局。

一上二楼就径直走向了岳健峰：“上次说起来，上次从现场提取的脚印分析得怎么样了？”

岳健峰嚼着上午刚买的肉包子说道：“现场的脚印你看到的，太乱了，我们按照你的要求，把能收集的都收集了，光去重就花了很长的时间。”

“所以结果呢？”林晓东手在岳健峰肩上一放，笑着说。

“得感谢那一枚暗箭，那个人走的时候估计很仓促，鞋印我们基本是锁定了。”岳健峰从手边的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照片，交给了林晓东，“我们采集了日常去东石油料市场种地的人的鞋印，咨询了足迹专家的意见，现在就这个脚印，符合三十多岁的年纪，又没有配对上的。”

“呵，做了大量工作，效率很高嘛？”林晓东拍了拍岳健峰的肩，夸奖道。

岳健峰一扬头：“那必须的，我得加油干，不然我的队长一不开心又辞职了，我得孤军奋战了。说起来……”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林晓东耳朵说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咱们局这个局长的位置都空了多久了，还没有新的领导过来，我看黄局这一年干下来都面有菜色了，又是兼着主要领导的活儿，又得干手里分管的事。”

“你管自己干活就好了，问那么多。”林晓东用手背敲了敲岳健峰的胳膊，说道，“还有那血迹，盯一把，抓紧呵，看看库里能不能比对出啥。”

“哎，这不是黄局实在太忙了，都没空管我们案子的事儿，案情分析会都不能保证参加……以前陈局在的时候，可是和我们通宵分析案子，感觉倍儿有安全感。”岳健峰咕哝着。

“嗯，我也怀念陈局在的时候，没有办法，这份安全感，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挣了。”林晓东黯然说着，拿着鞋印的照片朝着自己的工位走去。

岳健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对着林晓东的方向，追着聊道：“我说林队，你对脚印这件事，也很在意啊，不介意我问下是为什么吗？”

林晓东坐在自己工位上，冲他笑了一下：“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他刚全神贯注工作没多久，就看到小许抱着厚厚一块砖头似的东西上来，径直朝着林晓东走去。

他把东西往林晓东桌上一放，气喘吁吁地说：“林队，你的快递，买的是啥？这么沉？”

“嗯？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林晓东看了一眼快递单，上面没有写寄出的地方，忽然想起来之前收到那幅画，不由得眉头一紧。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装的一角，窥探下里面到底是什么，还好，里面露出来的都是被打印好的资料。

封面上的标题隐约可见，他看清楚了就懂了，上面写着：东石油料市场竞标企业信息。

叶蘼蘼说过，要把企业的信息发他，只不过他没有料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正纳闷着，他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叶蘼蘼打过来了。

林晓东赶忙走到了外面接起了电话。

“东西收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叶蘼蘼清亮的声音。

“果然还得是你不差钱，这打印下得多少钱，你发我电子版也行么。”林晓东说道。

电话那头的叶蘼蘼冷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抓到了那个黑客似的。”

听到这话的林晓东立马反应过来了，叶蘼蘼说的黑客，必然指的是盗取徐斌勇账号的那一位，的确，蒋琳临死都没有承认自己参与过，如果不是她，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你是默认，这次竞标的公司，和杀死徐斌勇的是同一拨人？”林晓东立刻说道。

“我只是假设他们有这个能力而已，没有下任何结论，我最喜欢赢的方式就是，让对方输了，却不知道怎么输的。”叶蘼蘼慢悠悠地说道，“知己知彼的同时，最好让对方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林晓东并没有在办公室看叶蘼蘼的资料，他重新包裹好，下班后捧着绑在了自己的摩托车后座。

……

这天下午，叶蘼蘼难得没有把行程排满，预留了半天的时间，集团里的人没有人知道这半天是拿来做什么的。

通往花岭的山路曲折蜿蜒，依旧是专属于它的寂静，工作日的白天，这里没什么人。

叶蘼蘼一个人徒步走在路边，一直到了废陵的入口。

她抬眼望了一眼看不到头的小径，绿荫遮蔽，依然如故。她的目光落在入口处草草铺就的石头上，不知不觉已经长满了苔藓。

她看着苔藓，发出了失望的叹息，至少最近，这里没有人踏足过。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入了这个只有他们知晓的秘境，与世隔绝的存在。

期待从一开始就被降低了，废陵，还是她去年来的时候的模样，草木凋零又再生长，四季毫无顾忌地轮回着。

叶蘼蘼坐在江絮曾经坐着的石台阶，只是看着眼前的覆盖了藤蔓与青苔的残垣断壁，从树冠漏进来光，从白亮到金色，再到逐渐暗淡。

在太阳隐没的最后一刻，她才站起来，朝返程的方向走去。

最近的许多事，许多让她心绪起伏的事，就这样，在这半日的宁静中，被消解了。不是忘却，而是被分门别类放到了它们应该属于的区块，而与之附带的情绪，无声地释放于山林之间，不再带走。

花岭疗养院里，张奶奶的房间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林爸林妈陪着张奶奶，欢声笑语的，叶蘼蘼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打算再靠近。

张奶奶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她对自己淡淡笑了笑了，转身消失在了暮色当中。

……

新区，林家唯一落单的那位，林晓东，一如这一年来的每一天，打开了卧室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