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晴天，空中无云。夜晚，一轮明月高悬在城隍庙的上空。

看客散去，城隍庙迎来了近几年最萧条的日子。关于丁满贯的死，伴随着城隍爷的传说，在不断地发酵，各种阴间索命的传闻不胫而走。

午夜将近，熙熙攘攘的街道寂寂无声，由远至近，一个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林晓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黑夜中，一步一步，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

踏进大门，董道长正设坛作法，供奉着牌位，树着招魂幡，念念有词，而小道士在一旁烧着纸钱。

大殿之内，城隍爷依然双眼垂视，似笑非笑，仿佛知晓了发生的一切却不悲不喜。

林晓东的到来没有打断董道长的祷告，他专注地诵经跪拜，直到一个段落结束，才从神坛上下来。

“林队长，您这个点过来是……”在烛火之下，董道长的脸色算不上好，看来丁满贯的死，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你们这是？”林晓东看了看祭坛上丁满贯的牌位，说道。

“唉，好歹道友一场，他走得凄惨，怕他冤魂不散，给他做场法事，刚才诵的是《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希望他能早登极乐界吧。”董道长叹息着。

“你们认识多少年了？”林晓东问。

“这么一算五年了。”

“丁满贯可能不是他本名，知道他来城隍庙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林警官，我们道教有三不问，一不问寿，二不言俗事，三不拉家常籍贯。您说的这些，我真没法帮你。”董道长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相处的这五年，有看到他和什么人来往密切吗？”林晓东继续追问着。

“我们修道之人一心只恋世外白云，无心过问人间烟火，说起朋友，也不过一些道友。”董道长一摊手。

“嗯，我懂了，你们的社交圈很单一，这个意思是吧？”林晓东说道。

董道长摇了摇头，唉声叹气的：“我也不知道，满贯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要害他的性命！”

此时夜风吹过，神坛上那个招魂幡忽然晃动了几下，似乎真有鬼魂感应，无声泣诉着。

林晓东看了一眼神坛，喃喃道：“董道长，我恐怕丁满贯没有办法这么容易被超度，如果死后真的有极乐世界，我想他也未必能抵达。”

“我们多年修行，总归攒了些福报的，我会多给他超度……”董道长的话音刚落，巧合的，祭桌上的三炷香，烟灰忽然啪嗒一下全部掉落了下来，他看到此景的眼神带着惶恐，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晓东也看到了这一幕，沉声说道：“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注定要堕入无明深渊了。”

“看来林队长，你知道的事情，我并不知道。”董道长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那真是我门的不幸。”

林晓东看了看周遭：“你们这个地方，半夜的时候，什么人都能进来吗？”

“我们过了十点就锁门了。今天您看到的是例外，开门是为了招魂。”董道长认真的说着。

对于林晓东这个唯物主义者来说，要进入董道长的这个语系，有时候还得在脑中绕一下。

林晓东看了看表：“丁满贯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被杀的。”看来，是专门挑这个时间来推演案情的，说着他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大门的钥匙在谁手里？”

“我们就三个人，为了方便，每个人都有。”董道长说道。

林晓东看了看挂在门上的链条锁，随即朝着后院的方向看去：“他没有穿鞋，当时是在床上的……开门的人不是他。”

他自言自语着，随即看了看董道长和小道士：“丁满贯死的那天，是谁锁的门？”

“额，这个……”董道长似乎一时不确定。

此时，一旁的小道士说话了：“是满贯师兄，那天我本来要锁门了，师兄说他一会儿会锁，让我干别的去了。”

林晓东听完没有说话，朝着厢房走去，推开了丁满贯的房间，目光落在了他放鞋的位置，喃喃着：“他留了门给对方，可是就算这样，为什么被杀的时候没有穿鞋呢？”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皎洁足以看得清室内各处的轮廓。白天纯白的墙面，丁满贯的床铺挨着的墙面上，有一小块地方，绿荧荧地发着光，就好像有萤火虫趴在上面似的。

林晓东小心翼翼地靠近，“萤火虫”始终没有受惊飞走，等到他再靠近的时候，才发现这是沾在墙上的一小块荧光涂料，他回头看向厢房的门口，不远处董道长又开始了他新一轮的法事，念念有词，伴随着晃动的烛火与焚烧的纸钱，上演着延续了千百年的古老仪式。

林晓东似乎能看到，那个六月的夜晚，有人从大门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来，推开了丁满贯虚掩的门，走到了他的床边。

“丁满贯知道。”林晓东喃喃着，午夜已过，时间已经到了临州最阴凉的时刻，丁满贯的身体，和这气温一样，在那晚逐渐变冷。

……

林州公安分局的二楼，响起了岳健峰喊着“林队”的声音，他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兴致勃勃走到了林晓东面前：“林队，丁满贯卧室墙上的荧光涂料化验结果出来了。”他带着微妙的表情，把报告往林晓东面前一放。

林晓东拿起来一看：“嗯？除了荧光粉，还有滑石粉、油脂和颜料？”他抬头看着胸有成竹的岳健峰。

“滑石粉、油脂、颜料……简单地讲，就是女孩子用的粉底之类的化妆品。”

“荧光粉、化妆品……”林晓东琢磨着。

显然岳健峰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已经去初步问过了，最近星天地的酒吧搞过一个荧光派对，参加的人身上会涂荧光粉，你找到的成分我已经让他们找那个派对上用的荧光粉做比对了，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酒吧？派对？和道士？”林晓东一挠头，“这事儿可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