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长宁州。

胡人的进攻稍稍停歇，姜和月却不敢大意，依旧站在城墙之上督战。

赫连元直虽然被姜和月一箭射中了肩膀，却也没有退出战场，随便用白布把伤口裹了裹，就算是疗伤了。

“大王子，我们派去攻打各个了望墩台的将士们，也都退回来了。”

“退回来了？没有打上去？”

赫连元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回禀消息的士兵单膝跪地，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回禀大王子，只有一座墩台被打了上去，但是......”

“说！”

“那群汉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面对着咱们的长刀，却没有一个肯退下的，他、他们连死都不怕，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东西，冲上来就抱着咱们的人，然后就......”

“就怎么？”

赫连元直阴沉着一张脸，从牙缝里吐出字来。

“......就炸了！”

“混账！混账！”

赫连元直一脚把传令的小兵，踹翻在地，肩膀上的伤口，也因为暴怒被崩开。

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包裹的白布。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搞得鬼！她就是个妖孽！”

赫连元直简直恨姜和月入骨，恨不得生吃其肉。

他这次带着五十万大军偷袭长宁关，本就是抱着镀金的目的。

父汗年迈，儿子们都对王位虎视眈眈，自己若是能破长宁关而入，率领大军直击汉人腹地，就算是不能完全占领了这片如画江山，那也是大功一件。

自己这才多方运作，换来了这个统帅的职位。

哪承想，自己竟然被这个不足千人的城池，给死死挡在了关外。

成为下一任汗王的美梦，被卡在了第一步！

“给我继续进攻，哪怕是拿人命，都要给我堆上去！”

赫连元直等不急了，他要是再打不下长宁关，等到父汗派人过来，自己就真的完了。

几个副官听了这话，齐齐心神一震，立马冲上来保住了赫连元直的腿。

“大王子，不可啊！”

“咱们已经打了好几日了，兵困马乏的，将士们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是啊，而且对面还掌握了雷法，很多士兵都觉得咱们这是......这是......”

赫连元直冷冷的看着这几个小将领，“是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将领把眼睛一闭，干脆地说道，“咱们是糟了天谴！”

“这雷电也是福生天的意志，他不让咱们再打下去了，才故此显灵的！”

“一派胡言！”

赫连元直的肺都快气炸了，手上拿着胡刀，就要冲出营帐，却被几个人给死死地拦了下来。

“什么天谴？什么福生天？明明是那个女人的妖法！”

“你们是被我们赫连家养着的，就应该听我们赫连家的命令，信什么狗屁的福生天！”

暴怒中的赫连元直，只顾着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个将军的眼神，已经变了又变。

对于长在草原上的胡人而言，他们大多数都信仰福生天。

他们认为，福生天是能给他们带来安宁、祥和、幸福、温暖的至高神，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存在。

赫连元直这句话，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他们的逆鳞。

......

距离匈奴营帐不远处的羌人帐篷内，气氛可谓是大不相同。

喀尔察正在帐篷内吃饭，羌人的小首领围着坐了一圈儿。

虽然说，匈奴和北羌同为胡人，但他们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

因为匈奴立国早，又大面积跟着汉人的土地接壤，因此受到的汉化也比较深。

在匈奴的王庭之中，不少匈奴的首领，都会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有的还会写汉字。

而且近几年，匈奴的审美，也更偏向于温柔娇美的汉人女子，都以家中养有汉女为荣。

就连那位新上位的匈奴王，都在王帐内养了两个汉女做姬妾。

上行下效，匈奴人被汉人文化的影响，也就越来越严重。

而和匈奴不一样的是，北羌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野蛮人的部落。

他们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意识。

就像是此刻营帐之中，北羌的大小将领，不论官职的高低，皆是盘腿围坐在一起吃饭。

一人手里捧着一碗面，吃的震天响。

“大哥，这面条吃着真不错，还有这玩意儿，脆脆的，好吃！”

他大哥也不回他的话，麻利地炫完一碗面条，又去锅里盛了一碗。

北羌地势高，气候寒冷，地势又险峻，并不适合种植小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机会吃上面条。

这面条是匈奴提供的军粮，很合北羌人的胃口。

“多吃点儿，不用给匈奴省粮食！”

“那...咱们吃了面条，不会要给他们卖命吧？”

说话的是其中最小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被唤作大哥的人看了他一眼，往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傻呀，咱们出工不出力就行了，这点儿东西，还指望咱们卖命？”

那小孩儿一听这话，就又高兴了起来，继续把脸埋进了碗里，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