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侯夫人所居住的主院后沈雨凝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西苑，而是带着丫鬟来到了后花园。

正巧看见两个小丫鬟在收集菊花花瓣，听说是为了沐浴使用。

她身后的红雁见那两个姐姐在花丛中被冻得双手红肿，嘴唇发紫，忍不住心生怜悯。

“小姐，皇宫里难道还没有香露吗？”

只需要一滴就能让你香喷喷好几天，何须浪费时间和人力去做这些没作用的东西？

这个时候她也不得不称赞靖王妃姜如月一句，她真是拿捏住了全天下女人的心。

从三岁到八十岁，就没有不爱美的！

可惜他们家小姐和靖王妃有仇，这辈子都不可能用花颜楼里的东西。

不仅如此，还连带着西苑里的丫鬟也不准用，否则就会被发卖出去，因此大家就是喜欢也不敢买。

下一刻她就被自家小姐的话惊到了，红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她说的是：“你明天带上银子去一趟花颜楼，把带有菊花香味的各种胭脂水粉和花露都买一份。”

沈雨凝打算拿去讨好珍妃。

红雁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

“是。”

“走吧。”

女子纤腰摆动，拖着身后的八幅裙在青砖地面上映照出一抹倩影，粉色的裙衫、蓝色的天空、远方黄灿灿的花丛……交织为一个奇幻迷离的小世界。

**

侯府后门。

天寒地冻，人站在冷风里没一会就感到手脚麻木，只能不断往掌心哈气、双脚跺地来取暖。

“好冷~”

人怎么还没有出来？

要不是家里的婆娘刚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急需用钱，这么严寒的天气他可不愿意出来赶马车。

没办法，对方给的钱实在太多了，足够他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

就在这时，“咯吱”一声，紧扣的木门打开了，堆积在门扉上的积雪哗啦啦的掉下来，正好有两颗冰棱子飞溅到他脸上。

车夫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门内走出来一人。

来人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模样，着一袭圆领暗紫色图花云纹的长袍，外罩一件玄黑色绣金线的披风，领口处订了一圈毛茸茸的狐狸毛，真是华丽又讲究。

脚上蹬的也是厚底鹿靴，车夫有幸在一个胡商那里见过。

一双就要卖20两，可不是她这种人穿得起的。

他内心暗暗羡慕道：“这些个有钱人也太有钱了，世界上有这么多有钱人，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

朱时川身后还藏着一抹暗红色身影，那位姑娘身材比较娇小，被男人遮住了一大半。

车夫只能看到她带着一顶白色帷帽，从长袖下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每根手指都修长漂亮，留着指甲，涂着鲜红的豆蔻。

这才是正常女人的手，看着就赏心悦目，哪里像他家里的婆娘似的，爪子又黑又胖，打人还生疼。

不仅如此，女子的声音也极为动听。

他没有文化不会形容，就是好听，像山林间的黄鹂鸟在唱歌一样。

然而话语中的内容就叫人细思极恐。

“这笔钱你拿着，永远不要回来了。”

“去到外面之后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小心祸从口出，明白吗？”

那位穿着看上去像是贵人的中年男人对女子表现得极为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望姑娘回报，请主子放心，老奴一定会谨遵约定。”

朱时川对着女子行了一礼，接过装满钱的钱袋子时还特意用手掂了掂。

这重量、这手感……少说也有二百两，他眉毛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戴帷帽的女子看不惯他这副市侩小人的嘴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傲娇地抱着双手转身离去。

“哼，算你识相。”

神秘女子离开后，穿紫色衣服的贵客从满满的一袋子钱中翻找出一粒最小的碎银丢给他。

约莫有二两重量，吆喝一声道：“启程！”

车夫得了赏银后拿到衣服上擦了擦，又放到嘴里咬。

是真的！

二两银子可抵得上他两个月的收入，这一趟来得可真值！

他狗腿子十足地把放在车辕上的木板凳拿下来，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怕脏了贵人的鞋子。

“贵人请上车。”

“嗯，过来扶着本老爷。”

朱时川当了半辈子的奴才，好不容易当一回别人口中的“贵人”，架子摆得十足。

车夫想了想巨额的工钱还有赏银，也不是不可以忍。

朱时川进入车厢后还心情好的唱起了小曲，外面……冒着寒风赶车的车费冷得瑟瑟发抖，顺手将帷帽往下压了压。

马车徐徐地向城外行去，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沉重的车辙印。

另外一边，神秘女子办完事后便原路返回西苑。

确定自己身后没人跟着后她摘下了头上带着的帷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红雁。

“小姐，人已经走了。”

沈雨凝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立于条案前，单手执笔，另外一只手扶着衣袖，微微弯下腰肢，任由一头乌黑长发披泄。

美人如画，不外如是。

来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恭敬的双膝下跪，低着头颅。

“小姐，你真的要放朱管家离开吗？”

“万一他……”

泄露了秘密怎么办？

红雁的话还没说完，沈雨凝已经知道她的意思。

“怎么会呢？”

“你来看看本小姐的字写得怎么样？”

后者一脸不解，小姐为什么要让她突然看字？

她是识得几个大字，但是论起鉴赏能力，那是半点都没有。

但主子吩咐，她不敢不从。

起身走到案前，红雁定睛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白纸黑字上只写了一个字——

“杀！”

笔走龙蛇，翩若惊鸿，力度透纸三分，光从字面上就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

“小姐的字自然是极好，堪称当代大家。”

沈雨凝欣赏着自己的字，从小到大，她的字都是被女先生夸赞最有风骨的那一个。

一个丫鬟对她的评价她并不在意，“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至于该怎么做你已经知道了，下去吧。”

小姐的意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