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建明说了一堆后，又语重心长道：“明泽，你妈这样做，是真不把我和你放在心里了，要是真离婚了，以后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就连笼底的瘸子都能笑话我们！笑话你妈有野男人！”

薛晓兰彻底对邱建明失去了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的好感。

他不仅对她，对儿子也同样毫无爱护之心，他压根不配做一个丈夫，更不配做一个父亲。

邱明泽听完之后，看向了母亲，良久之后才道：“妈，我支持你。”

“……”薛晓兰的眼泪顷刻之间奔涌而出。

邱建明则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儿子：“好啊，好啊，薛晓兰，你养的好儿子，白眼狼！”

“我儿子——”

薛晓兰刚要反驳，却被儿子拦住了，邱明泽坚定地站在了母亲的面前，对着父亲道：“如果我站在你这边，才是真的白眼狼。”

说罢这一句，少年迅速回房，快速找到了母亲的记账本，郑重地递给了父亲：“你自己看看吧，小心一些，我妈还要继续用的。”

那是一本有着厚重黑壳子的笔记本，是邱明泽小学三年级拿班里第一名后到手的奖品，送给了母亲，薛晓兰拿来记账了。

邱建明狐疑地翻开，上面记着的都是无比琐碎的数字，今天买肉花了四块六，明天给儿子买鞋花了23，驱虫剂12块，肥料148块……支出一栏密密麻麻，收入那块信息却不多，卖菜47块，外婆的红包20块……

邱建明看了没一会，径直合上丢在了桌子上，嗤笑几声道：“怎么，你们也要听听我的账本，老子每个月都寄钱回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你说，我听！我们一起来算算吧，爸！”邱明泽不卑不亢地再次提出了算账的主意，“看看到底你付出了多少，我妈付出了多少。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去了多少次医院，交了多少学费吗？你不知道……还好我妈记录了下来，我们一起来算清楚吧，免得你总以为我妈和我用的钱是你给的。”

“反了天了！你这样跟你老子说话？”邱建明怒不可遏地拍起了桌子，“我告诉你，邱明泽，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少管。”

邱明泽冷笑了一声，那神态竟然跟母亲十分相似：“现在说我不用管？你等着我回来，专门在我面前提，不就是想要拿我要挟我妈吗？”

邱建明见儿子是一点也没上套，打不过就跑，嚷嚷着要睡觉了就想走。

邱明泽拦住了父亲：“爸，别再装聋作哑了！你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不会不知道农村的苦。我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冬天的时候，我妈总是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一夜起来好几次，因为她手上脚上，都长满了冻疮！”

冬天天冷，活却不少，薛晓兰不仅要照顾孩子和家里，地里的活也是没有人帮衬的，那样的条件下，怎么可能不长冻疮呢？可冻疮这样的东西，一直冷着倒无妨，到了温暖的被子里就会开始折磨人，又酸又痛又痒。

“……这些，你全都知道的，你只是视而不见，享受着自己的快活。”邱明泽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决绝，“爷爷奶奶、伯伯伯娘，他们也全都知道，甚至因为你的不在意，他们变本加厉，跟着欺负、压榨我妈。”

邱建明再没了先前的威风，被个还没成年的儿子劈头盖脸地教训，实在面子上过不去，不禁大声叫嚷了起来，先骂薛晓兰就是有了野男人，不守妇道，再骂邱明泽白眼狼，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爸！你要是不想我姓邱，我改姓薛也可以，薛明泽也挺好听的。”邱明泽打断道。

薛晓兰猛地笑了出来，不愧是她儿子！跟她可真有默契。

邱建明气得狠了，喉咙里都喘着粗气：“都他娘的邱红教唆的！薛晓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邱红那狐媚子一样的脸吗？你都残花败柳了，你还在那得意呢！我告诉你，离开了我，你再想找个像我一样条件的，没门啦！你这样水性杨花的，稍微拎得清的男人都不会看上你！”

“爸！”邱明泽狠狠咬住了牙，即使这个人真是他的父亲，他仍然有挥拳的冲动。

“哈哈哈哈……”薛晓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安抚，紧接着道，“邱建明，我就当你是夸小红了，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就这一点可以说了吗？翻来覆去的，好像没了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太好笑了。我告诉你，第一个，我不是非得男人养着才能活的，我有手有脚，自己能挣钱；第二个，别拿你那套丢脸的话来说了，我不在乎了，不离婚也已经很丢脸了，遇到你这样的恶心玩意，还忍了这么多年，祖宗的脸都给我丢干净了！最后，我告诉你，我绝对要离婚的，你要跟我耗，就耗着吧，总之这日子，我跟你是过不下去了，你们邱家，我呆够了！”

邱建明冷笑了几声，不再搭话，自行回了房。

薛晓兰拍了拍儿子的背，让他赶紧睡觉去，邱明泽欲言又止，最终听话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薛晓兰踌躇了好一会，仍是进了她和邱建明的婚房，家里就这么两个房间，儿子的房间里还堆放了不少杂物呢，也没有其他可选的。当然，睡一张床是不可能了，她嫌膈应，干脆翻翻找找，往地上铺了一层凉席一层垫被，这才裹着小毯子准备入睡了。

闭了灯，屋里黑漆漆的。

“我死都不会离婚的，薛晓兰，你的钱我不要了，打工我也要继续打的，你在家怎么样随便你了，但是我们不要离婚，明泽已经这样大了，何必呢？将来他要娶妻生子，人家听到公婆是离婚的，肯定也不会乐意，你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呵，你可想得真远。我也告诉你，我死都要离婚，我要自由身，你愿意耗，耗个十年八年，我还是要离。”

“你！”

薛晓兰翻了个身，再不肯搭话。

次日薛晓兰照常醒来，给自己和儿子做了两碗粉，各自吃了好一个上学一个下地，至于房间里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邱建明，谁管他。

邱明泽吃完，骑上车，猛地又把亲妈喊住了，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紧接着一溜烟地骑车走了。

薛晓兰哭笑不得，不明白这孩子有啥话不能说，还非得整得这样正式，还套信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