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在里面的人还在专心致志地搜索着，机器也在没有停歇的工作着。

盛柠第三次跟舒亦报告：“舒老大，确认附近已无生命体征波动。”

他的语气很严肃。

此时的舒亦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浑身都是泥泞，看起来很狼狈，额上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敲破的一个小洞，还有鲜血从那个洞里流出，一路滑到下颌，从下巴上滴落，最下面那一层初始的血迹已经有些开始干涸的迹象。

此前为了拽住林正而脱臼的胳膊已经被他自己接了回去。

盛柠是看着他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的自己接回去的。

那骨头磨合间响起的咔嚓一声，让他都没忍住呲了呲牙。

可是舒亦就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一般，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动作干净利落自然。

哪怕他此时是有些狼狈的模样，可是他眉间的情绪依旧很淡，依旧清风朗月般。

只是听见了盛柠的话，他的眸光往下垂了垂，情绪下沉。

一时间，除了机器远行的滴滴声，还有偶尔的风声，一片沉寂。

——

“快看！他们出来了！”楚茜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的焦灼的众人齐齐朝那边看去。

场面却沉寂下去。

舒亦走在一行人的前面，他看起来一如往常的清冷，可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他此时的情绪确实不是很好。

盛柠就跟在他的后边上，也沉默着，怀里还抱着一个没有了生息的身体。

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也差不多，手上抱着或者捧着已经有些不成人样了的身体。

有些好一点的只是手脚弯折，严重一点的已经看不清这人是什么面貌什么姿势了，血肉模糊，让人不敢直视。

舒亦沉默着走到了颜琢一行人面前。

苏婉看着他额前有些骇人的伤口的血迹，又扫过后面那群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其他人也如此。

情绪比较活跃的陈星星和楚茜此时更是憋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连南陈也是眼眶红红。

颜琢看着舒亦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回来就好。”

没有人应答。

场面更加沉寂，只有认出来了人的老人们的哭嚎声响彻天际。

充斥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却没有人感到厌烦，有的，只是沉重的心情，甚至已经感觉难以呼吸。

紧急行动组的人们齐齐将手中的人放下，表情庄重肃穆。

【啊啊啊啊，我要哭死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这些这么小的孩子们承担别人作恶的后果。】

【我真的看不来了这样子的场面。】

【呜呜呜，我真的受不了了。】

【坏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就在此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那人凑到盛柠面前，讨好似地笑道：“您就是盛组长吧，久仰久仰。”

这周围的人都面色一僵。

舒亦抬眸，没什么表情地看过去。

盛柠看着面前笑的皱纹全起来的人，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神情严肃，没懂这是什么情况。

他没有应声，可是面前的人还是在笑着说道：“我是这路口镇的镇长，特来欢迎你们的到来。”

盛柠：“？？？”

【？？？他没事儿吧？】

【这人脑子有病？】

【大脑没发育完全？】

【我就说这人过来干嘛的，原来是想巴结紧急行动组的人啊。】

【这人真的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他不下马，天理难容。】

——

下午，舒亦去看了林正抱回来的小女孩，他的额头上围着一圈纱布，清冷的眉间多了些病感。

林正手上卷着纱布站在他旁边。

两人齐齐看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小女孩。

这是林正带回来的那一批里面伤的最重的那一个。

二次滑坡的时候，她的脑袋被扬起的石头击中，当场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林正冒着生命危险越过去拉她，此时对方估计也要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林正的手也是在那时被一个瘫倒的树枝划开的，不是简单的因为锋利划破的，而是树枝插了一截进去，靠着林正的力道，硬生生的撕裂的。

画面血腥可怖。

哪怕是这样，林正都没有放手。

还好，小女孩的脑袋没有砸到什么致命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手术已经做过了，开颅手术，后续还需要更进观察。

更严重的是她的腿，被重物强压至粉碎性骨折，骨头碎裂的厉害，甚至有一段直接被压成了粉末，估计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林正有些沉默，她一直想看见舒亦，可是看见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半晌，她才说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是发自内心最诚恳的想法了。

是她拉住了小女孩没错，可要不是舒亦，她们可能都要死在那里。

与死亡近距离接触的感觉，让人兴奋又窒息。

这是林正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近距离感受死亡。

她意外的是，不管什么情况，哪怕是在碎石下，舒亦依旧沉着冷静，好像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在那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与这个人隔着巨大的差距。

他不属于她的世界。

是舒亦这个人太好了，从未特意表露过与其他人的距离感。

听见林正的话，舒亦也没有否认什么，只嗯了一声。

又道：“她的检查报告呢？”

林正将一叠纸递给了舒亦。

舒亦接了过来翻了翻，将自己想要的那一张拍了张照片发了出去。

接着，他垂着眼眸，又看了眼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指尖微微捏紧了些。

他将东西递回给林正。

林正接了过来，没有问什么。

舒亦抬了抬眸，视线落在她被纱布裹得严实的手臂上一瞬，又收了回去。

清声说了句：“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林正嗯了一声：“好。”

舒亦迈脚出了病房，靠在医院走廊白色的墙边，微微仰头，视线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

白的晃眼又压抑。

舒亦不喜欢医院，非常。

因为今天送进来的病人有点多，走廊上还有来来往往的护士，她们的视线不敢明目张胆的落在舒亦身上，只敢在路过时偷偷瞥一眼，然后内心疯狂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