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一震，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之感涌上心头。

刚刚慌乱之下，我未及细想，还以为她只是民智未开，不通晓这般人情道理，才对我所谓的“道义”嗤之以鼻。此时细细琢磨，想来这狐妖活在世上都快两千年了，就算是个树桩墩子都能成精了，何况是这最通灵性的狐家一脉呢！

我试探的小心问道：“姑姑说此话，可是有什么隐情？”

“血脸怪”叹了口气，开口讲道：“我胡灵儿出身涂山殷家一脉，本就是最纯正的九尾白狐血统，自幼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后又机缘之下，受菩提真人点化，拜入灵山老祖门下，修真气，习道行，日子一直过的逍遥自在。

直到一百多年前，我师祖告诉我说，他算到我两千年大限将至，需到这人间至盛的闹市之处，吸人间烟火之气，修上百年的精元，或许才能破掉这场劫难造化。”

我恍然大悟道：“天下之大，最繁华的地方莫不是这天子脚下了，所以你便来了龙城？”

“血脸怪”点点头，继续开口道：“我在灵山苦修了一千多年，心中早就向往这京城人间的自在风情，所以便告别了师祖，来到龙城寻了这处风水绝佳的院子，想着一边修行，一边做个逍遥自在的散仙。”

我疑惑道：“可我曾听说，这京城龙气太盛，狐仙无法长时间停留在此才是。”

“血脸怪”一脸傲娇，道：“你说的是那些未经点化过的狐妖散家，精怪之体，怎可能受得住这极阳的龙脉之气？我可是受菩提真人点化，后又在灵山修行了上千年，早就脱了妖性，成了这半人半仙之体，哪里还用受这些规矩约束？”

我崇拜至极，赶紧谄媚的奉承道：“如此看来，姑姑果然是个大人物啊！我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过真神仙呢，赶紧让我好好瞧瞧。”

“血脸怪”慌张的别过脸去，落寞道：“如今我都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连我自己见了都觉得恶心，还有什么可看的！”

我心里一阵感伤，赶紧扯开话题道：“姑姑您的意思是，这庄园子本就是你的？”

“血脸怪”叹了口气，道：“都说世事难料，当初的我心气儿太盛，哪里会想到自己亲手选的院子，后来竟会成了困住自己的\u0027活坟墓\u0027呢！”

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地方叫胡公馆，原来这胡字竟是这么来的。可我还是不明白，姑姑这么一个绝世高人，是怎么一步步的落入今日这般处境的？莫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仇家？”

“血脸怪”摇摇头，满脸悲恨的继续讲道：“这庄园子虽地处偏远了些，但好在风景极佳，我便在此处经营起了个休闲的茶馆儿，迎来送往的都是些知书达理的雅客，一是吸食人间烟火之气，二是我这人喜热闹，也算给自己找点儿闲事儿来解解闷儿。就这么蹉跎了一百年，道行虽未精进多少，但日子还算事逍遥自在。”

说到此处，“血脸怪”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整张脸也变得狰狞了许多：“直到那日，院子门口出现了个襁褓中的孩子，我的噩梦便开始了！”

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开口问道：“什么孩子？”

“血脸怪”解释道：“这孩子被上等的红绸丝料裹着，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嗣，就被扔在了院门口的石阶之上。我去前细细瞧了瞧，只见这孩子脉象虚弱的很，估计若是无上等的补药随时供着，恐这孩子时日无多。”

我明白过来，道：“所以这孩子是被遗弃的，应该是看你这院子里来的都是些风雅的贵客，想来这里替这孩子寻个好人家续命，所以才想到这般下下策？”

“血脸怪”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猜测，那日我抱起孩子，看着他娇嫩的脸颊和孱弱的呼吸之气，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之人，既然与我有着这般缘分，不如就救下他养在院子里便是。”

我意识到了什么，哽咽的开口问道：“所以，这便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血脸怪”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继续开口讲道：“我想的太过简单了，未曾料到这世间最玄妙的东西，便是日久生情这四个字。

最开始这孩子与我，不过是随手做的一桩好事机缘而已，无非多花些钱财银两，买来大补的食材补药，替这孩子日日续命。

可我眼见着孩子一日日的长大，日子久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当别的孩子都能在骄阳之下肆意的奔跑打闹之时，他却只能远远的端着一碗参汤，蹲在角落无比艳羡的观望着，我的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就好像是被闷棍打在了心尖儿上一般，无比的疼。”

我应道：“在你的心里，早就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了。这天下哪里母亲有不心疼孩子的道理？都恨不得要把全天下最好的给他才是。”

“血脸怪”道：“我心中怜惜他，便不知天高地厚，不顾这世间因果相报的反噬，偷偷将自己的道行渡给了他。”

我大怒，骂道：“人有人道，仙有仙道，人仙殊途，各有各的因果轮回，你岂能如此？”

“血脸怪”落寞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落得今日这般境遇，的确是自己违天逆道，坏了这仙家不入凡尘世事的规矩，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我不忍心再指责她，只能宽慰道：“不过姑姑如此做，终究也算是舍己救人。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就算是逆了天道，也不应该遭到天谴反噬才对。怎么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血脸怪”继续开口道：“我开始只是偷偷将灵力道行渡到他日常的汤药之中，所以并未被人所发现我的身份。眼见着他一天天的健壮殷实起来，我这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还以为自己做了一桩多么聪明了不起的事情。

可好景不长，这孩子八岁时，因为贪玩误掉进这寒潭水中，待打捞上来时，已五脏俱损，奄奄一息。”

我心中一惊，开口惊呼道：“姑姑！你好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