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后，太后回到慈安宫。至于其他人……今天除夕，大家都是有一个守岁的习俗的。

“安歆，备水吧，哀家要沐浴。”太后的声音里面带有些疲惫。

安歆准备好了热水，太后直接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只留了自己一个人在，她慢慢的走进浴池，任热水浸没过自己的身体，她这几天总是觉得累，浑身乏力。

顾殷来的时候，太后还没有出来。

“太后娘娘呢？”顾殷问安歆。

“太后娘娘正在沐浴，不让奴婢们伺候，现在怕是不便见顾大人。”安歆回答。

顾殷眉心一皱:“多久了？”

“半个多时辰，太后娘娘平时都是需要待满一个时辰的。”安歆回答。

“你们可进去过？”顾殷眉头越皱越深。

“太后娘娘不让人进去。”安歆说。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安歆，你伺候太后娘娘这么久了，这都反应不过来吗？！”顾殷突然发怒，安歆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殷已经进去了。

“顾大人……”安歆拦都没有机会拦。

顾殷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太后靠着浴池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顾殷呼吸一窒，慢慢的走了过去。

“顾大人，这不合规矩，还请你出去。”安歆忙道。

“让开！”顾殷没有顾忌，直接走到了太后身边，这水都已经凉透了。

“这就是你们伺候的吗？”顾殷看向安歆，安歆一时无言，的确是她们疏忽了，以前太后娘娘待那么久，是因为自己和宫人在里面，也会加热水。但是今天太后不让人进去，天气这么冷，水都凉了也没人想起。

顾殷可不管他们，第一时间就是直接把太后从水里抱了起来，安歆赶紧拿过长巾给太后盖上。

太后这样都没有醒，安歆有些着急了，也在怪自己，怎么就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她直接甩了自己一巴掌。

顾殷把人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人盖上，安歆在床边跪了下来。要是太后娘娘因为她出了什么事，那她难辞其咎。

顾殷把太后的胳膊从被子下面拿了出来，然后把脉，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让人拿过纸笔写了方子:“让人去我府中拿药。”

“是”安歆不敢耽搁，拿着方子就去找人了。

顾殷又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出来给太后喂了进去。然后他就一直握着太后的手，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在害怕，在担心。

没一会儿，太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顾殷紧张的神色稍微恢复了一些。

“醒了？”顾殷声音温柔的问了一句。

“顾殷……”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刚刚睡着了。”顾殷语气平常。

“嗯……”太后想要坐起来。

顾殷也就把人扶起来了，只是……太后的脸色不是很对。

“顾殷……”太后的手抓住了顾殷的胳膊。

“我知道，没事的。”顾殷安抚的拍了拍太后的手。

但是太后不是这样想的，她看了看四周，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顾殷问。

太后看向他，随后直接伸手把顾殷头上束发的簪子取下来。顾殷对她没有防备，下一刻，太后直接把簪子往自己胳膊上面一划。

“南音！”顾殷没想到太后会有这样的举动，马上就握住了南音的手，把簪子取下。

“你疯了是吗？！”顾殷鲜少对她生气。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拿工具来？”顾殷对着宫人吼道。

“其他人都滚出去！”顾殷这一次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疼了……顾殷，我感受不到疼了……”太后看向顾殷。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感受不到了而已，值得你这样去试吗？”顾殷是动了真火，没了束发的簪子，他的头发也全部散了下来，披撒在了身后。

“顾殷，没有时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了妆容的修饰，太后变得憔悴了很多，现在的她是脆弱的。

宫人把药箱拿了过来，然后顾殷就让她退下了，他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药和绷带，哪怕太后感受不到疼了，他的动作也是小心轻柔的。

等包扎好了之后，他才重新看向太后，然后把她拥入怀中:“南音，有我在，不会有事，相信我，时间还有很长很长……”顾殷的声音里面带有些沙哑。

太后看着他散落在肩头的头发，原来的顾殷总是一头的黑发，脸上也没有因为岁月遗留下痕迹，他说他可以容颜不老，活到百岁。

现在……

“顾殷，你有白头发了。”太后说。

“老了，自然会有白头发了。”顾殷说。

“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变老……”太后说。

“骗你的，这些话之前不都和你说过了吗？我又不是妖怪，是人啊。人哪有不老的呢？”顾殷回答她。

“我也老了。”太后又说。

“嗯，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变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不会食言。”顾殷和她说。

“我此前失去了嗅觉，味觉，现在没了触觉，下面又会是什么啊？我会不会看不见听不见了？”太后问他。

“不管是什么，你只需知道，一切有我都有我在，音儿，不要怕。”顾殷唤她音儿。

“我只是怕时间不够了……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太后说。

“时间够的，等你做完了自己要做的，我们还要去江城呢。你之前一直都没有答应，这次答应我好不好？等这里结束了，就去江城好不好？”顾殷对她说。

“……好”太后这次答应了。

顾殷笑了:“答应了便不准食言了，我就说你会去的，我之前都算出来了。”顾殷抱紧了她。

太后不再说话。

上一次离宫的时候，她去了顾殷的府邸，那天，她对着顾殷说:“顾殷，我闻不出味道了。”

南肃归京那天，他给她泡了一杯茶，她喜欢君山银针，只是很不巧，哪里没有，只是……她好像也尝不出来了。

他问过她:“你后悔吗？”

她说:“不后悔。”

可是……音儿，我后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