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抢了枪的黑熊法警捂着血流不止的肚子倒在地上，那群医护人员却不敢轻举妄动，以投降的姿势蹲在地上。庭审团的人员都已经紧急撤离出法庭，正在打电话联系特警力量支援。

实际上，法院外的特警都已经待机完毕，稍有不对便能迅速赶到现场。可是史泷如今正挟持着人质，特警部队只能在法庭外就绪，只等着时机成熟。

“别理他。”骆逸恩挡在她身前，神情冷酷，“你的安全是最高优先级的，我们不会让你去跟他对峙的。”

“小姐，赶紧走。”

“……”

萧星星很想要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然后如同骆逸恩所说的那样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为什么，她却始终没办法抬起脚走出去？

赶紧走啊！现在的情形不是你一个普通弱小的人类可以控制的！无论做什么都只会捣乱！

萧星星咬咬牙，终于挪动了脚步，可刚向门外踏出一步，又是一声枪响。

“砰！”

史泷真的开枪了，射在了诺亚的大腿上。无辜的小羊脸色煞白，眼中因疼痛溢满了泪水，可却始终没有叫出一声来。血液从伤口深处，很快就将深色的裤子洇出大片血迹。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星星。”

“过来我这里，不然下一枪，对准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

“小姐。”骆逸恩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虽然知道此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如今这个场面……也确实没法离开了。他极为担忧地看着脸上没有血色，但眼神却意外坚定的少女，“我陪您一起去。”

萧星星点点头，攥紧了他的袖子，转身，一步一步走下阶梯，走向史泷的方向。

“你终于来了，星星。”好似久别重逢的恋人，他笑得沉醉又痴迷，“在医院吃药吃得太多，我差点就要忘记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了。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根本不接他的茬，冷声问道，但嗓子发紧，无法忽略掉声音中的颤抖。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但是他们居然让我们隔了这么远……太过分了不是吗？”

“所以我才想了这个办法……”他扭了扭手腕，被手铐勒出来的红痕还鲜艳无比，甚至于部分毛发都被刮掉了一部分，露出粉红的皮肤，“拆这个手铐还真是废了我一番功夫。”

“……”

史泷见她这么紧张，又道:“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我嘛，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啊，难道说你在担心他？”

枪口碰了碰劫持在身前的诺亚，诺亚倒没什么反应，像是被疼得失去了意识。

“喂，二号，说句话出来，让星星别那么担心你。”

“……”诺亚的耳朵动了动，艰难地抬头，看向正对面的少女。他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姐姐……”

他身下聚起的血泊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因失血过多昏迷。萧星星一着急，直接开口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聊天！”

骆逸恩拉住她:“小姐！冷静点！”

“真是个聪明的选择。”

目的已经达成，史泷的笑容加深，向她伸出手:“过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

人质由诺亚变成了人类，史泷也仗着这一点提出要换个地方叙旧。地点就定在法院顶楼天台——今天的月色不错，不要浪费了……他是这么说的。

空旷的顶楼天台对于狙击手来说是视野绝佳的位置，这让在远处大楼上待命的黑鹰也能更加方便地瞄准犯人的脑袋——只是耳麦里斯诺德长官的命令确实让他们没到紧要关头绝对不可以开枪。

至于原因是什么，其实黑鹰也能猜到。

他任劳任命架着枪聚精会神，一边又忍不住叹气:“那丫头到底在干什么啊……”

萧星星被他牵着在天台上吹风，就算是以她人类的听觉和视觉都能感觉到潜藏在四面八方的各种武装部队，史泷肯定也能知道有无数把枪正瞄准着他的脑袋。可他却一点也不见紧张，反而还悠闲地哼出了歌。

“说起来，你们上次打我的那一棍真的狠啊，起了个大包，整整一个星期才散开。”他突然闲聊起来，“要是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打傻了更好。

“我猜你现在在心里说‘打傻了就更好了’。”一比一复刻的台词从他嘴里说出，萧星星瞥了他一眼，史泷哈哈笑出声来，“看来我猜对了。”

“可是我要真是变傻的话，那就是又疯又傻，说不定要比现在更棘手哦？”

她联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得不承认当一个疯子变傻了之后那确实更糟糕了。

“谁叫你要绑架我。”她闷闷道，史泷听见了，晃了晃脑袋:“绑你是集团的意思，啊……虽然确实是我先提出来的。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后悔哦？”

“你很好看，而且独一无二，我喜欢好看的东西。你是，我妈妈也是，所以她也喜欢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说啊，无论是什么种族的动物，都是长得好看的才会被喜欢。”

“妈妈说的没错，她就是因为不够好看了才会被杀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轻松得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可是好看的定义因人而异，有些觉得雄性美，有些认为雌性更美——那么将两性融合在一起呢？那样肯定会更完美吧。”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寻求至高的美学——直到我看见了你，人类。”

史泷牵起她的双手，痴迷得看着她:“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生物，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了。”

“眼睛、鼻子、头发、皮肤……还有这双手——啊啊……太完美了……”

“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进化的方向……”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可萧星星知道，他的体温其实一直都很低。她想要抽出手，可他的力气却意外地大，根本动弹不得:“……”

“星星，你可以像上一次一样，再跟我说一句——”

“我爱你吗？”

他睁大了眼睛，深渊一般浑浊的墨色当中溢满了期待。怕被谁偷听一样，刻意压低了声线，看起来像亲密的耳鬓厮磨。

“……”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再听一次——就算是骗我的也好，可以吗？”

萧星星犹豫了很久，可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诚挚和真诚，虽然知道这家伙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很不科学。但——只是说一句话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她微微点了头，对上对方的眼睛，缓缓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

他笑了，与平常阴阳怪气的笑容不同，这一瞬间的笑是褪去了那些复杂的、肮脏的情绪，单纯的只是因为喜悦，因为开心，纯粹干净。

可那真的又只是一瞬间的，再下一秒，史泷突然抱住了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处于男女之间，低醇但并不沙哑，如同一捧丝滑粘稠的液体灌入——

“星星，我又写了一个新的故事，大概现在这个差不多该发到你手机上了。那是我最为满意的一个故事，只为了你一个人而创作的。”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萧星星感觉心脏跳的很快，不是因为心动，而是——

有一只手从身后撩开了她的头发，触感冰凉，轻触在后颈皮肤上，刺骨的寒凉。

“星星，你喜欢玫瑰花吗？”

“什么？”

“我想要……给你种一片玫瑰花田。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花——”

“砰！”

萧星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极其刺耳的锐鸣呼啸而过，噗嗤一声，她感觉半边身体都溅上了大片滚烫而鲜红的液体。

“……”

“…………”

史泷依旧对着她笑，可那满脸的鲜血和额头上血淋淋的洞足以让这一幕成为永久的梦魇，他向后倒去，鲜血落满整个地面，溅出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

这便是，他送给她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