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到来人的脸，萧星星呼吸一滞，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怯生生叫了声:“哥哥。”

而奥菲斯也被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影子里。

这是她的哥哥，萧珩彦，大了她三岁，现在她是高二的话那他就是大二。高考时不出所料靠上了重本金融系，是父母最为骄傲的儿子。

萧珩彦和她虽然出自同一对父母，但长相和性格却是天差地别的。萧珩彦是天之骄子的代名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双冷眸深邃偏光，哪哪都透露出傲慢的，不可接近的锐气。

而事实也是如此，萧星星从小就很怕他，因为她永远都不能从这个哥哥脸上看出点别的变化。

也衬得她更加的胆小懦弱了。

“……”

萧珩彦就这样盯着她，黑眸散发森然冷气，盯了约有半分钟后才移开视线，并不关心她刚才为什么蹲在地上。转身说道::“明天和爸妈一起吃饭，他们问你想吃什么好让阿姨去准备。”

是了，因为是元旦，她的爸妈平时再忙在这天也会聚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他们这个家里最后的一点仪式感了吧。

“……”萧星星才不相信爸妈会问她想吃什么，估计是用来哄她的话罢了。她拉着书包的带子，小声道，“都可以，没什么想吃的。”

也许是她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让他看得不顺眼，萧珩彦面色更沉了一些，他吸了口气，意外地有耐心，道:“喜欢什么要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

“……”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脚边的影子。

萧珩彦似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算了，我们走。”

“我现在不想回去。”

“……”看着破天荒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的妹妹，萧珩彦显得有些惊讶:“那你想去哪里？”

萧星星摇摇头:“不知道，时间到了我自己会回去的，哥你走吧。”

说着，她自顾自朝着马路对面的商场走去。头也不回，那微卷的马尾辫在身后摇晃着，衬得那副肩膀更加单薄。萧珩彦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背影——因为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是妹妹跟在自己身后的。

“等一下。”

他喊了声，迈开步伐追上去。

“我跟你一起。”

…

萧星星知道奥菲斯就一直藏在她脚底下的影子里，但是安静地出奇。

她也知道哥哥也一直跟在身后……但是，那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象，所以就算无视也问题不大……吧。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萧星星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两道脚步声一轻一重，但步调意外的同步。这家商场在安城开了十几年，几乎每个本地人都对这里面的布局和店铺了解的一清二楚。萧星星也不例外，在哥哥的注视下，装模作样地去书店晃悠了一圈，没被书吸引，反而被玩具区放在橱柜里的小熊玩偶吸引。

这是个纯黑色的小熊，眼睛是灰色的，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但萧星星觉得它很熟悉。

她好像……以前也有一个类似的小熊。

“喜欢就买，我付钱。”

萧珩彦从背后靠***淡无波澜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飘过来。萧星星吓了一跳，突然意识到，她确实从未和家人一起出门逛街过。而现在会出现这样的幻象，她除了惊讶还有些……恍惚。

她微微侧过头悄悄偷看哥哥，还是那么冷酷淡漠的侧脸，服帖整齐的黑色碎发投下的阴影勾勒出下颌线的锋利。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面部肌肉微不可闻地紧绷起来，他一言不发地取下橱柜上的小熊，直接塞进她怀里。

“拿去付钱。”

“……”

怎么感觉，她被当作幼儿园小朋友来对待了。

萧珩彦爽快地付了钱，领着她从店里出去。一转头就见到少女小心翼翼捧起它举到面前细细打量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干净又纯粹。

一直都是这样。

萧珩彦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可是说这是梦又未免太过真实。他回到了两年前，失踪已久的妹妹就在眼前，这怎么看都是在做梦，可是身处此处，他却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仿佛就该是如此——

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以前从未做出这样的动作，把人给吓了一跳，抬起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这样真实的触感，不可能是假的。

“……”少女眼中写着明晃晃的“你是谁是不是夺舍我哥了？”的眼神，萧珩彦用咳嗽掩饰过去，松了手背过身去:“咳……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见实在躲不过回家，萧星星犹豫了几秒，

望向奥菲斯的方向。那团影子悄咪咪得变了个形，似乎在对她点头。

她答应道:“嗯，回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商场，又变成了熟悉的萧星星在后面跟着的队形。只是她现在注意力全在小熊身上，没注意哥哥刻意放缓的脚步。

萧珩彦是开车来的，萧星星非常自觉地走向后座，可她这哥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提前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

无奈，她只好上了副驾驶。

车辆平稳行驶当中，凝结的气氛爬上玻璃，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萧星星抱着小熊，看着窗外熟悉的道路。

“……这样的玩偶，我记得你以前也有一个。”

哥哥不经意间出声道，为了打破这过于冰冷的空气。

“……”

“我还记得是我帮你收的快递，是从隔壁云台寄过来的。”不止记得寄件的地方，萧珩彦还记得拿到这个快递后自己这个总是蔫蔫巴巴的妹妹眼中绽放出来的光彩。

“它现在还在吗？”

“不见了。”她看着窗外，嗓音轻飘飘的，“搬家以后，就不见了。”

“……”

……那是她准备升上高中，而萧珩彦要高考的一年。家里为了他考试，在僻静的高级小区内买了房。搬家效率很快，一个星期就布置完了所有东西。萧星星从学校回家时，就看到自己那个“全新干净”的卧室。

她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而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于父母而言没用的漫画游戏小说和……玩偶。

她当然不敢有任何怒言，唯一发泄的方式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下楼吃饭，等来的也只有一句“不用管她”。

“……”

气氛再一次降回零点，这一次，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可是一直躲在脚底下的影子却莫名躁动起来——

萧家兄妹很快就回到了小区，在萧珩彦去停车的时候，萧星星站在门口等待着。直到他下车走过来才跟在身后一起进入家门。

“爸妈，我们回来了。”

玄关换好鞋，走进客厅，萧星星有些紧张……对她来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父母了——抬头，坐在客厅的中年夫妻也正好望了过来。

她害怕地捏进了怀中小熊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熊也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是在告诉她“我在这里”。

……是奥菲斯吗？

小熊的灰色眼珠里流淌着深色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