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这天再次见到林素，是在电影放映结束后，他跟储磊还有另外两位演员一起到台上跟媒体，还有观众互动的环节。

电影首映，几乎算是亲友场，来的大部分都是业内，可江逸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林素。

北城的天气还有些热，她穿着宽松的米白色无袖针织背心，下身应该是同色的米白色裤子，一头长发看似慵懒随意地挽在了脑后。

她非常难得地戴了一串珍珠项链，鼓掌的时候，左手无名指上硕大的钻戒在影厅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江逸恍惚了一阵，这不是他认识的林素，这不是他的妻子林素，这是林氏的大小姐——林素。

是他，逼得她这样全副武装地出来面对媒体、面对大众……

和江逸站在一起的储磊，半夜里也被林煜喆找去谈过话了，自然是知道自己又闯了什么祸，此时此刻他站在台上，简直就像是站在滚烫的油锅里。

所以当他发现江逸一上台就盯着自己老婆发呆时，他实在是没忍住，直接一肘子撞了过去。

江逸冷不防腰侧被肘击，往旁边躲的动作幅度没能控制住，被一旁的主持人看到了，立即抓住这个可以热场的机会，打开麦克风就问：“看起来导演和我们男主角的感情不错啊！”

“啊，是，我们大学时是室友。”直接被塞了一个麦克风的储磊想都没想地就回答了这句调笑，引起了观众席内一些认识他们的人的笑声。

于是，储磊人生中的第一部商业电影播放后的第一场反馈活动就这么顺利地展开了。后续媒体问的也都是些常规问题，显然已经被打点好了。

江逸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时这么不敬业。他几乎全程都在盯着林素，希望能从她那张模式化的笑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他这个资深的、最善于观察人的演员，竟然也失败了。

他站在台上，跟着众人一起鞠躬致谢时，突然有些庆幸，还好没有兴师动众地把潘女士，还有他爸叫来，不然现在这个局面，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下台，江逸也顾不上媒体是不是还没有退场，直接快步走到出口处，守株待兔似的抓住了正要离开的林素的胳膊。

林素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过来抓人，但她深知自己身后还有一众媒体，以及圈内人在看着，所以她顺着江逸的力道转了半个圈，挽住了他的胳膊，跟他并肩离开了影厅。

两人走到外面，原本应该分别离开的，江逸跟剧组一起，还有些采访工作要完成，而林素原本没什么事，散场就可以直接回酒店的，但是现在她被江逸紧紧地拽着手，站在影厅外的一个角落里。

江逸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不合适，其实他现在这么拽着林素不放手也很不合适，他还有工作要去完成，可他现在就是不想，也不敢放手。

林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伸出另一只没被拽住的手，轻轻地替他整理一下头发：“别担心，我不会不告而别的，更何况现在我们暂时还不能分开。你先去工作，我跟林煜喆到影院办公室等你，好吗？”

林素这一刻流露出的温情，又让江逸看到了那个他熟悉的林素，他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了一点，但还是没完全放下：“你跟我一起，跟罗红一起，我们就两个采访，很快的。”

林素歪着脑袋看他，脸色没有任何神情，眼里的情绪却很复杂，直到罗红跑出来找人，她才重新挽住了江逸的胳膊，轻轻地催促他：“那走吧。”

两人回到临时租用的会议室，一众媒体人看到后，又有人打趣：“江老师跟江太太的感情真好啊，这一会儿都不肯分开呢。”

如果是平时，江逸听到这话估计还能笑着回一句什么，可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反倒是林素，落落大方地冲着室内的众人笑了笑，才放开了挽着江逸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他，才转身跟罗红站到了会议室的角落里。

罗红不是第一次这样站在一边看江逸工作，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不在工作状态中。

她双手抱胸看了一阵子后，才压低了声音，跟林素搭话：“你们结婚到现在，我们似乎没有直接交流过。”

林素多少猜到她要说什么，于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我几乎是在江逸一毕业，签到励合出道，就带他了，一路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罗红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在附近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才又继续：

“我很感激你把侯导那个机会带给江逸，但是我觉得你们曾经的协议婚姻走到现在，已经掺杂了太多不该投入的东西了。起码，现在这个完全不在工作状态的江逸，我是第一次见。”

林素又恢复到了林家大小姐的姿态，她抬眼瞥了罗红一眼，开口的声音异常冷淡：“罗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我想说，江逸一直是个挺简单的人，他的追求也很简单。相比之下，林家，林小姐你，对他来说，太复杂，也太沉重了。”

林素听到这里，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罗姐真的很护着自己的艺人，今天这样的烂摊子是江逸他自己搞出来的，他今天工作不在状态也是他自己的失职，罗姐却在这里言之凿凿地指责我？”

“我不只是为了夜里那桩丑闻才来跟你说这些的，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江逸太护着你了，他把你当易碎琉璃一般的护着，却不想想他自己也许并没有拥有琉璃的资格。”

林素没吭声，只是看着坐在那里接受采访的江逸，她想，也许真的是她，打乱了他原本简单的生活，给他带来了这一切混乱和不堪。

如果没有她，他的路也许会难走一些，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就像他当初接下侯导的剧本时，也并不是一个多重要的角色，最后却一路走到了水城电影节。

林素低下头笑了，然后她低声呢喃了一句：“萧如曼女士也许一生都是一个笑话，可她有一件事也许说对了，我的出生就注定是要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