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次了怨出手相救，越罗寻了空档又与戮青苏一同去过一回松月庵谢恩，但同了怨也未有过多交谈，只匆匆去匆匆走。

戮青苏的原话是他见着了怨便觉着不大舒心。

此次在定安王府遇上，越罗下意识看向戮青苏，见他神色无明显变化便也稍稍安心。

黎胭只道：“我与了怨师太乃是旧识，今日恰巧师太下山，我便请她过来府中小叙。”

越罗闻此笑了笑，便说起前次遇险，了怨出手搭救之事，又感慨了一句：“未曾想了怨师太竟有一副这样好身手。”

“山中多有虎豹豺狼，贫尼习武也是防身之用。”了怨一脸寻常。

越罗敏锐地察觉了怨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戮青苏。

真是奇怪。

好在此时危锦山自后堂出来，戮青苏便同他一道离开了正厅。

黎胭本就屏退了左右，戮青苏走后，黎胭又同越罗与了怨闲聊了两句。

黎胭问及前次提醒越罗警示戮青苏之事，道：“戮夫人可曾同戮厂督提及封疆王旧事？”

“提过。”越罗眸光微微一沉。

“戮厂督作何反应？”黎胭扫了一眼了怨，才将目光转向越罗。

这是在有意打探？

“我家夫君听闻封疆王旧事，并无过分反应。”越罗察觉了什么，心中生起一丝警惕，顿了顿，“毕竟是先皇在位之时的罪事，又在天子脚下，我夫妇二人纵是私谈，也不敢闲论。”

了怨闻此保持着原有坐姿神色，只眸低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沉郁。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朝黎胭看了一眼。

黎胭有所会意，便借口说危满月正在厨房准备新学的菜食，她去看看。

黎胭一走，正厅便只余越罗与了怨。

虽说是独处，可了怨毕竟是救过越罗一命的出家人，越罗并不忧心了怨会伤害于她。

越罗明白，了怨可能是有话想单独同她说。

果不其然，就在越罗端起手旁的茶盏时，了怨开了口。

了怨并未再叫越罗女施主，而是唤她戮夫人，问说：“戮夫人，不知戮厂督祖籍何地？”

果然是为着探听戮青苏的消息。

越罗并未回答，而是看着了怨，反问道：“师太，请恕越罗冒昧，您似乎对我家夫君很是兴趣？”

手中的佛珠上下滚动，了怨低垂下目光，随后叹了口气，竟是开门见山：“贫尼眼见戮厂督，觉着他的身形样貌同我一位故去的旧友极其相似。不！岂止是相似！是神似！”

“旧友？”越罗微微皱了皱眉，脑海中回想起了怨说过的一些言语。

了怨点头，目光落在脚尖。

遇险那天夜里，了怨看向戮青苏的复杂眼神在越罗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再联系三番两次提到封疆王，越罗心底似乎有了答案。

越罗急需印证心中的猜想，又略有迟疑：“师太可否告知越罗，我家夫君他……神似何人？”

了怨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稳重的眼眸看着越罗，一字一句应答：“封疆王，苏扩！”

果然！

越罗扶着座椅把手的五指不由一紧，面上却并无过分表露。

“敢问师太与封疆王是何交情？”越罗有意深入一二。

“请恕贫尼暂不能告知于你。”了怨摇头。

越罗颔首，思考片刻后目露沉静，对了怨道：“青苏他不可能与封疆王有所关联。”

即便是有，也要当做没有！

“罪臣”之后，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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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王府，书房。

放在小几上的茶盏冒着热气儿，危锦山与戮青苏都站着。

“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看中了满月，有意让圣上纳满月为妃。”戮青苏面色略有凝重。

危锦山像是早有预料，语气平静得可怕：“这是打算拿我危家开刀。”

“动危家是迟早的事。”戮青苏道，“将军战无不胜，立威于百姓，皇家自有忌惮。况且危家一倒，无论是太后还是裴西暝，想扳倒越家可就容易多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危锦山叹了口气，言及危满月方目露忧伤与无奈，“只是满月年纪轻小，不谙世事心智单纯，将她送进宫……我怎么舍得？”

戮青苏闻此低垂目光，也是无奈。

“除去满月，太后还预选了邢无忌的胞妹邢芳，及两位无足轻重的地方官之女。”缄默良久，戮青苏方又开口，“这三人论出身都不及满月，若是猜得不错，满月进宫后将获盛宠。”

盛宠？

皇家从来没有裹着真心的盛宠。

“将军年后行军，万万留意军中亲信，莫要步苏家后尘。”戮青苏有意提醒。

危锦山点头，又面露愧色：“投军数年，苏将军待我向来关照，于我有知遇之恩。苏家出事之时我被调派别军，只恨官阶微小，无权无势，不能救苏家于水火！”

“皆是早有预谋。”戮青苏星眸一暗，“将军不必自责。”

危锦山将目光自戮青苏身上收回，又在房内来回踱步：“太后开始谋算铲除咱们太师一派，如何应对，还需从长计议。”

危锦山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危满月的声音。

“爹，戮厂督，开膳啦！”

危锦山与戮青苏相视一眼，出了书房。

危满月见危锦山自内出来，上前抱住他一只胳膊。

危锦山看着心爱的女儿一副天真无邪、尚不知人世险恶的模样，想到她的前路，心下一阵钝痛接着一阵。

但见危锦山脸色难看，危满月先是愣了一愣，以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戮青苏，依旧是那副活泼笑貌，晃着危锦山的手臂，问：“爹爹，您怎生变得同戮厂督一样？板着张脸，好凶哦！”

危锦山闻言拍了拍危满月抓着他的手，稍有调整，对危满月笑道：“爹哪里舍得对你板着脸？”

“嘻嘻，爹您最好啦！”危满月笑得咧嘴。

在定安王府用罢午膳，又闲谈了几句，越罗与戮青苏便回去越府。

风有些大，越罗伸手去合车窗，只见越家的马车自宫门内驶了出来。

越家的马车内，越铖面色略有沉重。

越铖回到越府，半个时辰后，他自越府出来，去往马厩牵了匹马，跨上马消失在越府门前的长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