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戮青苏手快，伸手一捞，泥人方未曾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幸而未曾摔毁，摔毁了你可赔不了我。”越罗将泥人抱在怀里，“那卖货郎可说，这泥人天底下只此一对呢！”

“卖货的总要将手里头的东西夸得天花乱坠。”戮青苏嘴上如此，却又见越罗将泥人宝贝得紧，不禁叹了一声，“你倒是宝贝得紧！”

越罗看着怀里的泥人，一下下薅着泥人头上戴着的雉翎：“我瞧这尊男将泥人和你眉眼有几分相像。”

戮青苏闻说泥人眉眼与他有几分相像，忙不迭将泥人自越罗怀里拿过，细细地打量。

这也不像啊……

也罢！心肝儿说像就像吧。

于是，戮青苏口是心非应和了一声：“还真有些相像。”

戮青苏将泥人往小圆桌里侧放了放，越罗便将那红衣泥人放置它身旁。

“看着这对泥人，倒让我想起霸王别姬的故事。”越罗想起一本早些年看过的图册，图册上画着虞姬自刎之景，那画上的虞姬，正是身着这样一袭红衣。

就着故事饮酒，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

戮青苏便让越罗给他讲讲霸王别姬的故事。

越罗自项羽起兵反秦讲到巨鹿之战、鸿门宴，再讲到彭城之战与鸿沟合议。

讲完垓下之战与乌江自刎时越罗不住叹息，说到后头亦有些惋惜伤神：

“如若不是妇人之仁，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也不会落得个自刎乌江的下场……可叹呐！一首《垓下歌》，一首《和项王歌》，千载不平之余愤，千载未销之炽情！”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屠苏酒呡在喉咙里，不知是为哪一句所触动，戮青苏沉吟起《垓下歌》。

虞兮虞兮奈若何！

“阿罗，若换你是虞姬，你可不许说什么‘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戮青苏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突而正襟危坐，目光寂寂，“无论出了何事，我只望你能好好活着。”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吉利的！”

越罗突觉心下“咯噔”，背后生寒，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戮青苏身旁给他斟酒。

“喝完这杯可不许再喝了。”越罗顺手便将风炉给熄去，又定定地站了会儿，一时之间竟有些无名悲伤，低喃了一句，“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听闻越罗此般言说，戮青苏自是再没有心思饮酒，伸长了手将越罗往他跟前揽了揽，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道：

“据说城南的法华寺很是灵验，明日我与你一道前去烧香祈福，别的不求，就求神佛保佑你我相守此生，一年、一月、一天、一个时辰、一刻也不分离。”

越罗看了他好一会儿，待心下的悲伤散去，才点了点头，又记起般道：“那日除去泥人，我还买了一根小竹笛，我上幼儿园时可是学堂里吹竹笛的一把好手！”

越罗此前同戮青苏说过中-华的教育机制，戮青苏知晓幼儿园乃是专供小娃娃上的学堂，眼下听闻越罗小竹笛吹得好，便示意她将小竹笛取来，说是要听她吹一吹。

越罗便将小竹笛取来，先试了试音阶，察觉手上的物件虽是便宜，但发声清亮，称得上物美价廉！

幼儿园里能学的歌曲自是些儿歌，《春天在哪里》、《小螺号》是越罗最早学着吹的歌曲，戮青苏屏气凝神地听着，只觉旋律分外地稚趣可爱。

“倒是适合小娃娃听。”戮青苏微微笑道，又有意打趣，“往后我们家的儿女倒是有耳福，闲来无事便可让你这个做娘的吹上几首。”

“他们若是要听，自己学去。”越罗捧着茶杯喝了两口，又嗔了一句，“怎的不让你这个做爹的吹？”

“我可不通音律。”戮青苏承认短处倒是大大方方。

“未曾想还有你不会的？”越罗惊奇。

“夫人将为夫当成什么了？为夫是个人，又不是神，不会的可多着呢。”戮青苏示意越罗将小竹笛递与他。

越罗就知道他有诈，这小竹笛一到他手上指定能飞出绕梁之音。

到底是想听听有多绕梁，越罗便将小竹笛送到了戮青苏手里。

未曾想还真是越罗高看，戮青苏当真不懂音律，一个看看嘴型便能学去一句英语的神人，越罗一个一个音地教他，他学了半晌愣是一句都吹不完整。

以致后来，越罗不住怀疑他是故意的。

“未曾想，倒是难学。”戮青苏见越罗眉头越皱越高，不想再叫她受累，便也放弃了，只道，“再有一刻钟便到了初一，不如心肝儿再吹两首，吹完了好生安睡。”

越罗回头看了一眼时漏，的确是即将跨年，恰巧外头的鞭炮声又偃了下去，越罗便应说再给戮青苏吹两首。

待将《天空之城》、《美丽的神话》吹完，越罗将小圆桌稍作收捡，两人漱了口，整好子时四刻。

“又是新的一年。”

越罗站到窗边，护城河上方的烟火万株齐发，将整个夜空耀衬得犹如白昼。

她侧过头去看身旁站着的戮青苏，笑道：“适才不应该吹《美丽的神话》，应该来一首《难忘今宵》。”

“中-华的确是个神奇的国度。”戮青苏将越罗抱起，走向拔步床，“如若可以，我倒是很想去到中-华看看。”

“大黎也很好啊。”越罗坐在床榻之上，脱去身着的外衣递给戮青苏，示意他挂到衣架子上。

戮青苏接过越罗的衣衫放置妥当，又将身着褪去，也上了床榻。

待将锦罗帐掩紧，两人躺下身去，越罗突而小小声道：“青苏，今儿是大年初一，我便破个例，让你抱着我睡。”

听闻这一句，戮青苏顿感人生圆满，将越罗捞进怀里时并未察觉她眼底闪起睿智的光，嘴角挂上一丝诡异的笑。

片刻之后，戮青苏察觉越罗并不安分，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怀中温香玉软，锦衾内幽香扑鼻，愣是勾得他心猿意马。

“阿罗，不要乱动。”戮青苏刚想制住她的身子，伸出的手却被越罗捏住。

越罗缓缓将五指插进戮青苏的指缝，装傻充愣一脸无辜地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