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哲说第三次的饭可以取消，最后一次的饭还是要吃的。因为，任何一件事，总是要有头有尾，善始善终的。

顾陈年做不出来无理取闹单方面强硬否决的事情，安静时想道理一套一套的，但在生活里的实际操作中，嘴太笨，事出时，她往往头脑卡壳，没办法正的反的各种自由切换，竟无力反驳，也就同意了。

她认命地想着，有头有尾，行吧，善始善终，可以。

已经都流言蜚语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吗？但即使如此，顾陈年还是坚持住了一点，那就是，不在食堂，也不在学校附近。

尹明哲回复说，那就还是在穹花阁吧，那里比较随意轻松，有包间也可以很安静。

顾陈年想了想，觉着可以，那里离学校算是挺远的了。

后来，顾陈年真心觉得，有时候，你以为已经很糟糕了，不，远远不是，其实，还可以更糟糕的。人要是走背字的话，真是怎样都躲不了。如果注定要遭殃时，喝口凉水可能都会塞牙的。

尹明哲要了个包间，顾陈年觉得，包间也挺好的。这样的话，比在一层堂食好，更可以尽量避免被其他人看到。

她忘了，世上的事，还有个词，叫弄巧成拙。

周六的晚上，两个人在208包间吃饭，照旧是尹明哲说的多，顾陈年偶尔才应答一声。

她有点心不在焉，心里想着明天去江珩曜学校见他时，有些事要怎么说，才更稳妥些。今天下午两个人联系时，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好像有点怪怪的。顾陈年不知道是自己心虚了，敏感了，还是江珩曜那里的确有什么不太对劲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明天见了面，就知道了。

“顾陈年，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敷衍我？你自己回忆一下，三顿饭了，你有一次稍微装装样子的吗？哪怕，你就是假装一下呢，对吧？这饭就那么难吃吗，和我独处的时间就那么难熬吗？你还真是有够真实的，太过分了。”

尹明哲很不满。

顾陈年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对面的人。

“对不起，我走神了。你说什么？”

“你还真是……”尹明哲被顾陈年的丝毫不加掩饰给气笑了。

这是对自己有多么不在意，才会如此漫不经心，心不在焉啊。

“宿舍哥几个看图说话，用想象编故事，上周对你瞎起哄的事，我跟你道歉了。张迎美那面的照片，我让她们都删除了。顾陈年，我可以了吧，你就算敷衍，也要有个差不多吧。真是太拿豆包不当干粮了，难道因为我在，这些食物就那么让你难以下咽吗？”

“噢。”顾陈年明白尹明哲在不满什么了，“我知道了。”

就这？尹明哲气得无可奈何。顾陈年，你真行。

“我没有不满，我就是有点兴致不高，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不起啊，尹明哲，要么，吃完饭后，我再请你喝杯奶茶吧。”

尹明哲笑了：“顾陈年，我是差你一杯奶茶吗？”

“可是，别的我也请不起啊，我真没多少钱。”顾陈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她不解，尹明哲有什么好生气的。约定的饭，她都请了。吃饭就是吃饭，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个人本来就不熟络，能聊什么呢？更何况，中间还有过拉扯，发生过‘冲突’。吃完饭买单走人，不就结了？

事儿了了，善始善终，得了呗，还要什么自行车？过分的人，到底是谁呢？

“顾陈年，我就这么一点也入不了你的眼？”尹明哲很认真地问顾陈年。

“我有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与你怎样无关，我不会看任何其他人的，我不想，也没有时间。所以，不是你入不入眼，而是，我不看。”顾陈年很平静地说。

尹明哲点点头，也算彻底明白了。

“懂了，咱俩完全没可能对吧？”

顾陈年点点头，心说，咱俩本来就只是一般的同学，从来都没有任何可能的。

“行吧，现在，饭也吃完了，事儿也告一段落了。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尹明哲也是个爽快人，明白了两个人确实没戏，也就不再纠缠了，“那咱们就买单走人吧，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你先走吧，我买单。后面，我还有点事，要去下别的地方。”

顾陈年扯了个慌，其实，就是不想和尹明哲一起回学校，就像从来也不会一起出来一样。每次，都是约定好具体的时间地点，然后直接汇合的。这最后一次，也不例外。

两个人从包间出来，尹明哲走在前面一点，顾陈年又低头检查一下，东西是否都带全了。等她抬头时，发现尹明哲站住不走了。

顾陈年不明所以，越过尹明哲，看向前面，她知道空气突然安静的原因了。

尹明哲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是江珩曜。

“年年，你过来，到这里来。”江珩曜面色冰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看着顾陈年，无波无澜地说着。

顾陈年心里一紧，突地又咚咚咚狂跳，她害怕起来。

“阿曜！”顾陈年快走几步，到了江珩曜跟前，两只手握住了他的，低声说，“不要动手，我可以跟你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求你了，不要动手。”

“你放开。”江珩曜没有看顾陈年，他盯着尹明哲看，眼里寒气逼人。

“尹明哲，你先走吧。”顾陈年转头，看向尹明哲。必须把这两个人先分开了，这个眼下劝不动，她希望另外一个可以成全。

江珩曜看向了顾陈年，他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闪过一丝叫做受伤的东西。

顾陈年看旁边有个包间，是空的，没多想，就连推带拉把江珩曜拖进去了。江珩曜眼睁睁看着似笑非笑的尹明哲晃悠悠从门外走过，心里愤恨极了。奈何，整个人都被顾陈年死死地拖着，不能动弹。

再是盛怒之下，他也顾忌着不能伤了顾陈年分毫。

顾陈年估摸着尹明哲应该已经下楼了，走远了，这才松开了江珩曜。然后，她转身把包间门关好。

“阿曜，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好不好？你看到的情形，绝对不是你以为的，我可以和你解释。”

“解释什么？顾陈年，你刚才在保护谁？你是怕我打他，还是担心他打我？”

不知道为什么，江珩曜的情绪非常激动，音速比平时快了很多，音量也大了不少。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也控制不了。

“打打打，又要打！江珩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处理问题不用说的，都改用拳头了？”顾陈年真是被气着了。

“可有些人就是欠得慌，那个混蛋他还缠着你，还和你吃饭，他就是该打！我心里有气，不打他，我气难平！”江珩曜恨恨地说，瞪着顾陈年。

“呵，是，吃饭了，吃饭的有两个人，不止尹明哲一个，你要不要连我也一起收拾了？江珩曜，你知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你的学业呢，不要了？你的前途呢，也不要了？你气得抡拳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知道我多么害怕，多么担心吗？如果你受了伤，你想没想过，我会多么心疼和自责？！”

“阿曜，你今天情绪比上次还激动，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下午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你就不太开心对吗？”

顾陈年基本可以确定了，下午自己心里异样的感受，不是错觉。

“是，相比那些个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也的确很生你的气！顾陈年，我们开学后这么久，拢共见过几次？我要去找你，你不让我去，你说有这个那个事情。我让你来找我，你不来，你也有很多理由。你算没算过，这么长时间，我们到底见了几次？有没有一个手的手指头那么多？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如果有，你明白着告诉我，省得我总是乱猜，总是提心吊胆的！顾陈年，你到底爱不爱我？！”

江珩曜低吼出来。

顾陈年很错愕，她沉默了一息，然后抬起手。

“江珩曜，你看清楚了，如果我不爱你，我会时刻带着这个？！”

左手的中指上，赫然是上次江珩曜千叮咛万嘱咐，让顾陈年最好要时刻带着的戒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