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自己伤害到自己的同伴，创立【云雪队】的第一年，我一直拒绝队员加入。”

“那时候我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足以充当一个队伍。”

“一开始也确实做到了。”

“但渐渐地，我开始意识到一个人，始终是不够的。”

“随着【门】的开启变得频繁，当第七区有两处，甚至是三处开【门】，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及时前往肃清怪物。”

“那时的我，好累，真的好累。”

“而累，也是一种情绪......”

“我因为这个，没控制好【堕天使】，差点被它完全侵蚀。”

听到这里，荆非紧紧地皱起眉头，没有黄昏的力量，他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却依旧能深刻地感受到云雪内心的悲恸。

“然后我就意识到，就这么一个人下去也不行，因此我之后招募了骄阳和慕灵。”

“他们足够优秀，无论面对什么怪物，都能游刃有余，不会遇险。”

“也足够贴心，总会照顾我的情绪，我明明有意疏远他们，他们依旧愿意主动靠近我。”

“他们来了之后，对付怪物的压力减轻了很多，我的情绪也得到了更好的控制。”

“但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依旧......很痛苦。”

荆非的心脏彷佛被两只大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喘不上气。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云雪口中听到“痛苦”两个字，他以为她和表面一样，既冷漠又坚强。

可他明明就知道，云雪从来都和以前一样，既不冷漠，也没有他想象那般坚强。

“为什么我非要压抑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我连最普通的笑都要按捺住？”

“为什么我一定要过得这么痛苦？”

......

“那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这种负面情绪。”

“为了麻痹自己，我喝上了酒，酒精确实有作用，可以暂时让自己变得舒畅。”

“但好可惜，我喝不醉......”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因为这份痛苦，再次被【堕天使】侵蚀，所以我任性了一回。”

“在看到你还是报名参加考核后，我暗示慕灵指名你，但其实那时候我是不想让你进来的，因为让你进来就意味着我会有暴走的风险。”

“这个风险，非常大。”

“所以如果慕灵没有听懂我的暗示，我就会死心。”

“而慕灵，清清楚楚地听懂了。”

云雪瞳中，泛起浅浅的柔和。

荆非知道她指名自己下了非常大的决心，可没想到她经历了这么多的挣扎。

明明自己曾伤透了她的心，即便这样，她依旧还是愿意不顾一切接纳自己。

“你来之后，陪我喝酒，打游戏，和我一起训练，工作，会拉着我一起吃煎饼，一起跑，我叫你一起去游乐园你也不会拒绝。”

“我也渐渐地觉得不那么痛苦了。”

“我原来有这么大的功效吗？我莫非是你的救绪良药？哈哈~”

说到这里，荆非调笑了云雪一句。

而趴在床上的云雪直视他的双眼，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荆非愣了一瞬，最后还是发自本能般地移开了视线。

云雪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在你被不死者刺伤，救亭亭差点死去的时候，很神奇，我都没有因此情绪失控。”

“似乎我内心深处认定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

“本来我以为这样下去，我就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但在我被钉在地上，那一发光之矢威胁到我的性命，你出来帮我挡下的时候，那一刻我脑内第一个念头就是——”

“你真的会死!”

“当你会死的想法出现的那一刻，死这个字瞬间充斥了我整个大脑，恐惧、愤怒、悲痛......所有负面感情在那瞬间完全无法遏制，我也因此被【堕天使】的意识完全侵蚀，暴走了。”

云雪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手环，手在颤抖：“暴走的我差点就把同伴们，还有你杀了，我是不是很可怕？”

荆非皱眉沉思了一会，回道：“你暴走的时候我昏迷了，所以暴走的你可不可怕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了的话......”

他露出清澈的笑容：“大不了就跟你一起走呗。”

如果在以前，云雪或许会对荆非这句话抱有怀疑，但在他愿意牺牲性命为自己挡下那一箭后，她毫不怀疑荆非会这么做。

明明自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到身边人的“怪物”，明明当初自己没有坚持陪在他身边，他为什么还愿意坚持八年，还愿意和以前一样为自己拼上性命？

“能让我跟黄昏说下话吗？”

“啊？”

荆非没想到云雪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准备在脑内询问，但他还没问，脑里就传出了黄昏的声音：“可以。”

“他说可以。”

荆非伸出手，云雪抬起手，放在他手上。

还没来得及感受云雪手心的柔软，荆非就进入了小黑屋。

小黑屋依旧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不到，感受不到，脚无法落到实处的感觉依旧非常难受，可这一次，他不再感到恐惧，反而非常平静。

自己第二次进来就习惯了小黑屋？自己没这么变态吧......

荆非此时的意识中，云雪站在一片平静的湖泊上，湖泊上没有半点波纹，就好像这片湖，原本就死了一般。

云雪面前，是一团的透明的湖水，它飘荡在空中，化作一个球形，远处洒下一抹夕阳，打在湖水之上，映出一轮黄昏。

即便发出声音，湖水与夕阳的形状也没有丝毫改变：“呦，找我什么事？”

云雪开口，声音中带着毫不隐藏的怒意：“你答应过我要保护他，为什么不阻止他救我！”

“你都保护了些什么......”

没错，当初跟黄昏对话时，云雪之所以答应让他留在荆非身边，就是因为他提出了这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她明白，如果没有黄昏的介入，荆非不可能成功融合堕天使之镰，而当他知道以他的实力救不了自己的话，他会犹豫，只要犹豫了，他就赶不上替自己拦下那一发光之矢，也不会差点死去。

本应该保护荆非的黄昏，却帮助他去送死，云雪怎能不怒。

“你现在还认为你死了，他会自己活下去吗？”

“我没有阻止他去拦下光之矢，就是在保护他......”

黄昏的话中，含着无法质疑的笃定。

云雪沉默，她无法反驳，但她依旧无法接受黄昏的做法：“如果有下次，我希望你好好履行自己的承诺，不然我会将你强行剥离！”

“另外......”

“这次，谢谢你了。”

说完后，云雪便退出了意识。

黄昏似乎愣住了，良久后，喃喃：“你就不能一开始说这句吗？这丫头，怎么和这小子一样难搞！唉~”

荆非猛地恢复意识，睁开双眼，云雪就在他面前，凝望着他。

他依旧觉得云雪就在身边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他抬起手，掌心放在云雪头上，那句萦绕在他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背负一切了。”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连忙准备将手抽回来。

可云雪双手放在头上，将他的手轻轻按住，脸颊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她微微颔首，嘴角牵起清晰动人的微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