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会用无存之人套我的话，这么说……你有记忆？”

洛毅黑瞳下摆，如同一只猛兽垂眸，盯向眼前那只无力反抗的猎物。

能在机关蛰伏三十年而不被发现，他必然拥有着不输姬柰与荆非的智慧，片刻间便已察觉到荆非的命脉所在。

荆非毫无所惧，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回应洛毅：“你觉得呢？”随后冷笑一声：“你应该不记得自己吃过荆洛吧，是啊，毕竟谁又会记得自己吃过几块“面包”呢？”

对于吞噬荆洛的怪物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食物，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不可能完整地记得自己曾吃过什么。

洛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记得，你这个问题岂不是毫无作用？”

如果洛毅记得所有他曾吃掉的“食物”，他可以撒谎说忘记了荆洛，那么他便不会因为有无存之人的记忆而暴露。

荆非淡淡地摇头：“你不懂，当我选择向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回答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什么……”

“我都能知道你是不是内鬼！”

一个人的力量终有极限，荆非无法判断洛毅是否在说谎，但他有黄昏。

情绪画面，这个bug一般的能力，思考必会产生情绪，情绪中蕴含的画面黄昏能够将它呈现在荆非的脑海中。

当荆非问出洛毅是否还记得荆洛的那一刻，只要洛毅的记忆不是空白，那么必然会产生情绪画面，画面中一旦有荆洛的身影，便说明洛毅从未忘记无存之人。

荆非、黄昏尚有记忆的理由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一点，必有第三者还拥有记忆，这个第三者便是——无存诅咒的拥有者！

当荆非怀疑洛毅，向他问出问题之时，无论他是否开口，回答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他带着微笑为荆洛签上名字的画面早已传递到荆非的脑海之中。

洛毅就是那个造成夜猫、许烟、云雪父母、姬柰、自己父亲，许许多多人死去的罪魁祸首！

但自己知道是没有用的，荆非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怪物的真面目。

因此他用姬柰留下的资料为饵，引洛毅过来，在一旁布置相机，并引诱他将自己吃掉。

这个视频会实时传输到各大网络平台，人们会忘记洛毅吃的人是谁，但不会忘记洛毅吃过人。

以一人之死，成就千万人！

这是荆非早就有的觉悟，只可惜洛毅的警惕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他明明将指示灯拆了，相机没有一点声音，为了防止无线网络会被干扰，他挖了几天才埋了一条长长的网线过来。

没想到他依然发现了藏在阴影深处的镜头。

“机关里有比我更值得怀疑的人，你为何会认定是我？”

洛毅来了兴致，他自认隐藏得很好，一直以来都是，姬柰调查了数月也未曾怀疑过他，而荆非这才调查不到十天。

监听、开【门】、召唤怪物、删除影像资料、销毁被无存诅咒吞噬之人存在过的证据……

能做到这些事的人不在少数，可能毫无破绽地完成的人绝无仅有，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存在。

荆非怀疑过萧航、叶紫思、费跃飞、薯片、雷铭、秦之会，甚至是寒天，方九儿以及大大小小各个部门的掌权者，可他们……都不具备内鬼所做之事的能力。

他想过会不会是这些人中隐藏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力量，其中最让它看不透的，就是宣传部长秦之会。

秦之会作为宣传部长，怪物大灾难间有获知整个战局信息的权限，并且他是唯一一个还在基地的部长。

他为了灭夜猫的口而开【门】，让怪物吞掉夜猫，世人因此失去夜猫的记忆，她曾参与调查过许心的痕迹也不会再被他人所知，事后再删除监控顺理成章。

他原本曾是技术部的员工，技术力不比雷铭差多少，身为部长的他，甚至不需要黑出部长权限便可远程删除资料与日志。

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在指向这个西装革履，谦逊温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宣传部长。

如果他真是内鬼，培养出一批为他卖命，配合亲密无间的下属不算难事。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荆非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内鬼出卖机关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为了让怪物一直存在，维系自己的权力？

这个动机太过荒唐，荆非刚想到便笑了。

一个人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怪物灭亡的世界里追求权力，这与找死有何区别。

可转念一想，霓虹那边确实是这么干的，他们培育吞噬海星，不就是为了在怪物时代结束后，再掀起一轮怪物威胁，获得霸主地位？

无论多荒唐的事总有更荒唐的人会去干！

无法排除秦之会也是这种人的同类。

人性本就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谁也无法知道某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荆非在前往支援姬柰队时曾撞到秦之会，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只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是要把自己拉到阴暗角落吃掉，让自己无法增援姬柰队？确保她们的死亡？

不无可能。

所有的疑点套在秦之会头上似乎都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可……荆非脑中发出疑问——合理就一定正确吗？

是不是有人在诱导自己怀疑秦之会？

谁？

洛毅。

他曾说从15年前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怪物战士受到狙击，而秦之会便是大约15年前开始接任宣传部长。

权限、职位、地点都能对应上，连时间都有人佐证。

看似秦之会就是这个一直潜藏在机关里的内鬼。

荆非无法不怀疑这个宣传部长，但——

“我证明过了，不是他。”

“你将目标定到秦之会头上，就是最大的败笔。”

是的，既然有怀疑，便需要验证，拥有情绪画面的黄昏能在问对方话时，便知道对方是否还留有记忆。

荆非问秦之会的问题，与洛毅的不同，他问的是——

“秦之会部长，你还记得云潇和安湘吗？”

没错，他们曾是同事，秦之会也曾是研究怪物对策武器中的一员。

荆非所获取到的情绪，是白茫茫的一片。

荆非得出结论——内鬼不是秦之会。

那么，又会是谁？

如果说还有人能比秦之会权力更大、心思更缜密、手腕更高强。

那么……整个机关就只剩下洛毅一人。

这下，荆非哪怕再排斥，也不得对洛毅心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