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荆非的大脑痛出嗡鸣，汗流浃背，呼吸重如铅汞，每一次呼吸他都觉得肺在燃烧，他不想再动弹，也不想再思考。

可他那脑子里脉动的本能依旧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霍地抬头，艾姬那惊恐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没有半分犹豫，抬剑下斩，他必须得将洛毅葬送，否则……

“轰！！！”

一个天使踏步而来，踩出尘埃，象鸣震耳，拳风骤起。

这怪物，竟还留了一个分身！

这个分身的力量远没有洛毅本体强悍，却足以将几近虚脱的荆非轰飞，砸进那刑场的墙壁之中 。

荆非嘴角渗出鲜血，疼痛传遍全身，他全然不顾伤痛，歇斯底里地大吼：“全体不归鸟，听令！开【门】返回那边！”

“立即执行，不要犹豫！！！”

“不归鸟计划，就此终结！！！”

他们是第一次听到荆非如此威严迫人的命令，几乎是完全发自本能般掏出【钥匙】，念出那熟悉得刻进脑中的坐标，【门】开启，怀念的景色再度映入眼帘，他们无比渴望就这样回去，可他们走了……

荆非呢？

萧航只给他拿回了手环，他手上可没有【钥匙】。

“荆非！”

费跃飞闭眼入夜、叶紫思牵丝为线、方九儿武装燃火、萧航脚步后挪，正欲将荆非一同带走……

而这个最早过来、贡献最大，所有不归鸟公认的“队长”似乎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做，他们的腰间皆在此时绑上一条鲜血锁链，锁链末端……在【门】的那边。

锁链收束，在【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将他们一拽而归，他们……

回家了。

在家的那边，透过【门】的缝隙，他们看着荆非拖着无力的身体挣扎而起，抬眼向天，无畏而决绝。

洛毅拖着残缺的躯体踩着空间，于空中阶梯坐下，欣赏地注视底下的荆非：“连这种状态下都还能滴水不漏，你的脑子还真是让人……”

“垂涎欲滴啊！”

【门】开启的那一刻，掌控着空间权能的洛毅手掌紧握，强制关【门】，他们只要晚走一步，便将留在这里……永远地。

“只可惜，我怕是吃不到了。”

他响指轻弹，开口轻喃，无喜无悲：“断生绝命，不死不灭……”

“绝命大阵，启动。”

话音一落，整个天使城都被红光笼罩，彼岸之花于此时绽放，绽放中央的花芯，正是那笑得放浪形骸的怪物。

灼热的太阳被鲜血般的光芒染红，照射而下的阳光如血液淋漓，俨如——血日当空。

这一刻，大阵中无数花触，如触手般四散、蔓延，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啊！！！”

“啊！！！”

“啊！！！”

天使城中，凡是被花触触碰者，生命皆在瞬息之间流逝，人化作一具具干尸，兽人仅剩干涸的皮囊，精灵蜷缩于地，化作枯萎的植被，天使翅膀褪去，化作人类……

高傲的他们心理崩溃，却没有自杀的机会，因为这一次的绝命诅咒，要的不单单是他们作为天使的骄傲，还饥渴地蚕食他们的生命，尽数的生命！

光辉万丈的天使城，此时犹如……不……比一座修罗地狱还要来得恐怖。

“快！快逃……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不要过来……啊！！！”

天使城中，哀鸿遍野，尸横遍地，一个又一个生命在消逝。

金黄瞳孔映出的地狱景色，让艾姬恍若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

她带着数十万大军君临穷奇的城邦，也是她曾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时间蹉跎，穷奇苍老得形同枯槁，没有半分当年的雄姿英发，人类就是这样一个丑陋、悲哀的生物。

穷奇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会这么来，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族人、对不起自己，唯独没有对不起……艾姬。

他穷极一生都想让这个美丽的天使回头看他一眼，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不……艾姬从来都没向他承诺过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感化……哈哈，说得好听……他心底或许单纯只是想折服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天使。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出那个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艾姬，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哪怕一刻……”

“爱过我？”

艾姬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只觉得恶心！”

穷奇望着艾姬，眼中没有悲伤，也没有憎恨，反而是怜悯。

这是艾姬最厌恶的眼神，她可是至高无上的天使，你只是一个人类，你凭什么觉得我可怜，凭什么？？？

她下令，大军压境，准备一举歼灭穷奇族。

穷奇笑了，笑得非常高兴：“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就疯了，疯了一辈子，那就让我最后……”

“再疯一次吧！”

他发动了不知何时在城下画好的绝命大阵，对艾姬毫无保留的他，将这个大阵瞒到了这一天。

以穷奇族十万族人血祭，缔造出一个这一辈子，艾姬都无法逃脱的诅咒——绝命。

天使无法再爱上人类……亦或是……世上再无天使。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穷奇一族的人们被吞噬掉生命，化作一具具干尸的画面，熟悉的面孔在她面前一个个狰狞地死去，他们向天竭尽全力地抬头、伸手，回应他们的只有……

迈向绝望的腐朽。

她如今偶尔还会梦到那番景象，心有余悸，她甚至想要欺骗自己眼前的也是梦，可她知道……这是现实。

她终究无法逃离这个诅咒，就像穷奇穷其一生也无法换来她的一个回眸。

这或许……便是她利用穷奇……不……是天上神明降下怜悯，天使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

注定的命运。

“咚~”

一声咚响覆过哀嚎，艾拉脚下荡出金黄波纹，她瞳色漠然依旧，举剑向天，剑指花芯，寒芒撼天！

荆非划破脸颊，刺痛带来镇静，他躲过花触，一脚踏碎地面，鲜血凝成羽翼，振翅一飞，长剑在手，一斩向喉！

艾拉不知道杀死洛毅能不能结束这个大阵，荆非也不知道。

正如洛毅所言，荆非就算再聪明，他未曾接触过的事物想破脑袋也无法触其本质，他不知道如何能阻止这吞生噬命的诅咒之阵。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毫不犹豫地亮剑抗争，只为将命运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向生灵、世界、神明、苍天诉说——

我命由我不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