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飞过秋千去
作者:日口团 | 分类:悬疑 | 字数:5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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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年
“我还有事,你先忙。”沈大人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过黎小五一眼,丢下茶杯就走,高大人擦着汗赶紧吩咐金捕快去大牢里放人。
“凭什么啊?”金捕快嚷嚷道:“大人,可不能……”
“什么能不能的?”高大人压低了声音:“沈大人都亲自来过问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赶紧的,放人!”
趁着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黎小五偷偷的溜了出去,衙门口果真已经停好了一架等待接人的马车,她看了一眼马车,走了几步冲着马车吐了一口口水。头顶的帘子唰的拉了上去,黎小五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下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
“你等一下。”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
黎小五回头一看,林小曼苍白着一张脸看着自己:“上来说吧。”
黎小五咬咬牙上了车,林小曼身边放着一个包裹:“你是不是替那个少年不值?觉得是我骗了他。”黎小五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告诫着自己,对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死上几百遍。
“我没有骗他,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沈大人,也说了让州儿自食其果的打算,而沈大人却不同意。”黎小五没有忍住,“啊”了出来。“一是州儿这事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有人以教子无方来弹劾他。二是,他说这十七年他早就把州儿当做亲儿子了,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林小曼从包裹中拿出一张纸:“我们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摊开那张纸给黎小五看:“他写下了一纸休书,从今天开始,我带着州儿离开沈家,我会脱发为尼,生生世世吃斋念佛来弥补我的罪过,而州儿,从今天开始一步也不许离开义庄,要一辈子替他的亲生父亲守坟。”
黎小五“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十七年前……究竟……”
林小曼收好休书抬起头,目光穿越回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冬天。
鸡贼走的第五天晚上,林小曼被人惊醒了,一个浑身臭味破衣头发蓬乱的男人蹲在她的床前小声的呼唤着她:“别出声,是我……”
林小曼不敢点火,借着月光认出了蹲在面前的乞丐正是自己的丈夫:“你这是……”
“小点声!儿子呢?”丈夫站起身在家里转了一圈:“赶紧收拾细软,带上儿子,咱们赶紧走!趁着今夜就走!”
林小曼坐起来,看着慌张失措的鸡贼:“究竟怎么了?州儿今晚住在沈家了,没回来,我去接他?”
“不行!你不能去!”鸡贼团团转了几圈停了下来:“我惹祸了,想带着你们赶紧躲一躲……唉……”
“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你解决不了可以去找沈大人啊!”林小曼披上一件衣服。
“我……我把名帖、马车还有那些珠宝玉石啥的礼品全部弄丢了!”鸡贼拽着自己的头发,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啊?你……你把那一车东西都弄丢了?这可怎么办?车上那么多珠宝,我们赔不起啊!”林小曼感觉到事情的紧急,赶紧站了起来。
“可不是嘛,唉……都怪我一时贪嘴,那天晚上有人请我喝酒,就一杯我就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扒光了,一问小二,小二说早就有人拿了我的号牌领走了马车跑了。我借了这一身衣服追了半日,越来越没有希望,虽然说我和沈大人是结拜的兄弟,可是……唉,这次却弄丢了这样多的东西,还耽误了他的名帖,这……这很难说以后会怎样,所以赶紧回来想来个远走高飞……”鸡贼用手扶着头:“这样好了,明天你去沈家,想个办法把儿子接出来,我先去地窖里躲一躲,等明天晚上咱们三个再走!”
林小曼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抹黑找了几个窝头塞给鸡贼:“你去地窖里等着,千万别出来!”
次日,林小曼故意等到下午才出门,她怕接回儿子以后儿子乱翻乱跑反而暴露了鸡贼的行踪,想着反正半夜才走,下午接他总来得及。一进沈家的大门就赶紧家里气氛怪怪的,每个人都在偷偷用眼角扫她。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沈大人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
“州儿呢?”林小曼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去了后花园,先不提他,我正好想找你。”沈大人的声音格外冷,林小曼浑身哆嗦了起来,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身后厚重的云层压了下来,快要下雪了,林小曼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雪花,马上就要在沈大人的目光下融化掉。
“我们刚刚得知义兄的事情,正想去通知你,”沈大人叹了口气:“义兄的尸体已经送回来了,嫂子,请节哀。”
雪花飘了下来,林小曼只看到沈大人的嘴在一张一合似乎说些什么,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耳朵里全是血液翻滚的声音,像是一条大河在耳旁翻滚着,咆哮着。
“嫂子,你觉得呢?”沈大人看着愣在那里的林小曼,尽量柔声问到。
“什……什么……”林小曼觉得自己一开口嗓子里都是血的味道。
第17章 十七年
“我刚才说,义兄这次是替我去的,如果不是他,恐怕掉下悬崖烧的如同焦炭一样的人恐怕就是我。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我们都会记一辈子……”沈大人低下头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把州儿当做是我的亲生孩子,一辈子照顾他,养育他,抚养他成人,等他成人以后,若是想回到庆家,我便给他一半财产让他单立门户!我们沈家……欠你们一条命。”
林小曼咽下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嘴里苦苦的。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掉下了悬崖?烧焦了?意思是说看不出是谁了吗?林小曼呆呆的看着面前装饰豪华的房间,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富贵。沈大人叹了一口气:“义兄的尸体就在后面,我领你去看看吧。”
林小曼没有拒绝,别说拒绝了,就是面前出现一道悬崖,她此刻已经短路了一样的大脑也会命令她面无表情的跳下去。
后院里停着一袭白布,下面是微微隆起的身影,林小曼不敢看,只是呆呆的坐在一边,伸手触摸到那白布的瞬间又缩了回来,这白布下的会是谁?是他给鸡贼下了药迷晕了他?是他驾着车意外掉进了悬崖?他的家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正等着他回家?
林小曼呆呆的模样,让沈家上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于林小曼来说,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只巨大的猛兽,正在叫嚣着“这是你们一辈子也挣不来的荣华富贵,是州儿一步登天的绝好机会!”
林小曼不敢开口,她不知道自己张开嘴会说出什么,是“不,我们骗了你,鸡贼弄丢了马车,他没有死。”还是“那就以后有劳沈大人了。”
林小曼发呆的时间不长,在外界朦朦胧胧的声音中,她突然捕捉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那是一个下人正低声向沈大人禀告着“华一夏神医到了,您看……”
林小曼知道华一夏,也知道华一夏对鸡贼每个骨骼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几乎下意识的突然扑到了白布之上……十七年,从此再无回头之路。
林小曼跟着沈家来到了亚城,像是阴魂一样的鸡贼在暗地里也跟着来到了亚城,两人每三个月才偷偷相见一次,每次都是林小曼在不停的说“州儿现在的先生是亚城有名的大文豪,他说州儿很有天赋的!”“州儿结实了新的朋友了,都是城里的公子哥们!”“州儿会骑马了,沈大人送给他一匹千里雪作为生辰礼物。”……
每一次,鸡贼都面带微笑的点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好,很好,真好。”那微笑抚平了他脸上的皱纹。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大哥,以前是盗墓的,流窜到这边儿来,带着我们一起干。”鸡贼又一次说道。
“盗墓?可不敢!”林小曼吓了一跳:“这是损阴德的!”
“我不怕,只要我儿子能顺顺利利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我想过了,沈大人也不一定靠得住,万一以后他不要你们娘俩了怎么办?我要趁现在还干得动,赶紧给你们挣一笔钱,就算是沈大人翻脸了,咱们也能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不是?”
日子也就这样慢慢的熬了过来,鸡贼一直盼望着儿子能够独立门户的那一天,周游在亚城周围从不远离他们母子二人,直到一日,他在一个驿站里听到了信差的聊天,那个大着嗓门的官差吹嘘着自己怀里有沈家等一干高官们的书簿册,还详细的解释了何为书簿册,鬼使神差一般,鸡贼出门买下了一包麻醉散,就像是十七年前那样,他请那个官差喝酒,一杯下肚那人就睡了过去。鸡贼有几分激动的拆开沈家的书簿册,而空空的内容给了他当头一击。
前几次林小曼都解释说州儿还小,所以不适合上书,可是这次州儿已经二十二岁了……鸡贼把书簿册放了回去,他隐隐明白了一些,不是州儿太小,而是沈家根本就没把州儿当做是自己的孩子。
自那以后,凡是往来的沈家书信,鸡贼都想方设法的搞到手,在那些书信里,他看到自己舍弃了十七年大好时光才换来的儿子的未来越来越渺茫,“过继”一词在书信中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有力。
“我要带州儿走,”在谷雨前又一次的见面中,鸡贼下定了决心:“我们三人一起,还有我的一个兄弟,一个干儿子,咱们几个一起走!”
林小曼张大了嘴,她看着鸡贼的粗布麻衣,十七年的锦衣玉食已经让她对“贫穷”二字生出了深深的恐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不敢给激动的鸡贼泼冷水,只能沉吟着说:“走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们去哪里?又怎么筹备盘缠呢?”
鸡贼的兴奋被现实所惊醒,他想了许久才说:“钱财方面你不用管了,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那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沈庆洲一步三摇摆的走了过来,阳光照射在他养尊处优的脸上,将一夜的未睡和大牢里的惊心动魄放大了千百倍,金捕快愤愤不平的跟在他的身后,咬牙切齿的看他艰难的爬上了马车。
“娘……”沈庆洲看到林小曼后,眼圈红了起来,一夜的折腾让他明白了自己心目中的大牢和真实大牢之间的距离,他不再梗着脖子嘴硬,头一低钻了进来。
林小曼也叹了一口气,黎小五和沈庆洲面对面坐着,林小曼没有放黎小五离开的意思,只是招呼了马夫一声,马车动了起来,在青石板上碌碌作响。
“你一定还有很多疑问,问吧。”林小曼看向黎小五:“问完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黎小五点点头,看向沈庆洲:“那个侏儒……”
沈庆洲在马车里被颠的一皱眉,有气无力的说:“客尽忠说,炸鸡的味道最容易吸引来野兽,所以我准备了一只炸鸡,我知道他们一行三人,却没想过让另两人一起跟着丧命。那天晚上他告诉我,另两个人都进城了,我才放心交给他,又嘱咐了客尽忠带上那官银的一部分跟着他进了坟山。告诉客尽忠,他死了以后把官银藏在他身上,再去报官。”沈庆洲偷偷撇了一眼林小曼,林小曼白着脸闭着眼睛。
“这也是客尽忠提的建议,他说一定要报官的,否则尸体一旦被野兽半夜拖走,就再也找不到了,那官银自然也就无人发现,偷盗官银的事情就无法转到他们身上了。”
“官银到底是你还是……”黎小五插嘴问。
“没什么区别,是我拿到了钥匙,也知道他想搞一笔银子,于是告诉他,哪里有银库,”他笑了一下:“我本想银库外面有众人把守,一定能当场拿下,然后再在狱中动手,没想到那晚竟然大乱,守卫也跑了,他反而轻轻松松的得手了。”沈庆洲叹了一口:“幸亏我出城以后溜到了在坟场附近,正好堵到了他们,借机拿走了一个官银,否则还真不好收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