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

顾雨焕长长叹息一声，尽管这些事情，他早有预料，可现在直接面对，还是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顾大人，不要把人想的太好的同时，也不要把人想的太坏，更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本官身后没有任何人，但本官身后却也是所有人，你要惩处本官，就要将朝中最少三分之一的官员都惩处一遍，更别说，本官收敛的这些财产，有多少进了先帝和陛下的私库，你知道么？”

方圆好像很久没能找到能和自己聊这么多人的，所以话语格外的多。

“本官从来不是什么生来就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自然不会去刻意的欺压百姓，大肆敛财。

但我进入官场以后，我才知道，我若是想保住命，我就需要钱，需要权，当时的局势可不像现在，你和魏大人还算是讲点道理，那时候，我若是不站队，可是连名都保不住的。

一步一步的，人就没办法回头了啊。”

所有的感叹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魏宪比你聪明，他知道他不可能直接拔出本官，所以没敢来，你来了，当然，本官也不会拿你如何，毕竟方某，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当给自己积点阴德了。”

顾雨焕来此自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但听了方圆这一番话后，却觉得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倒不是说内心丧失和他对抗的勇气，只不过是发现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心理还是太理想了。

“顾大人，请回吧。”

方圆说完了这些，好像便没有了继续絮叨额兴致。

“方大人，我大概知道你做这些的目的了。”

“说说看。”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方圆还是希望世界上有一个聪明才智和自己相当的对手，告诉他，他的想法。

“收拢地主，又让地主收拢人心，您再压榨地主，这件事情，百姓得利，因为他们的生活确实变好了。百官得利，因为他们再次从您手中得到了巨大的财富，您得利，因为我的出现，加上魏御史的权利增大，使得您急需要更多的官员受制于你，说着被你掌控的更深，这样才能稳住您的地位，或者说，稳住您的性命。”

说到这，顾雨焕语气平静下来，话语中带着疲惫。

“因为当您还大权在握的时候，你才能牢牢的掌控他们，若是没了权力，你手上的把柄却会变成你的催命符。”

“说的不错，还有呢。”方圆对顾雨焕说出这些丝毫没有惊慌的表情，反而饶有兴趣的请他继续说下去。

“凭借着你的权势，可以轻松地摸出大量地主手上的田地数额，少了的税收，自然也就进了你的口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魏宪的变法定然无法顺利进行。

因为起初承诺的待遇，甚至不会有地主急于农民的多，而且朝廷官方的商户，产业，也会竞争不过那些富商的，但为了税收和变法的推行，魏宪只能将手伸向那些和朝廷作对的地主，和富商。”

“没错，你想的很透彻。”方圆称赞道。

“最可怕的就在这里了，那些地主只要做到几个月，或者半年的维持超高待遇，那些商号只需要亏本甚至是薄利运营一段时间，就可以让百姓深深爱上这样的生活，或者说爱戴他们。这样民心就被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可朝廷没了这笔税收，将很难运行，而这些地主身上本就有各种违法乱纪的事情，有了正当理由，再加上变法不产出这些地主根本无法进行，魏宪就只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打破这样的高待遇生活。

皆是地主不需要做什么，听之任之，任由魏宪打压，再将原来对佃户的待遇，或者说剥削恢复，最好是更甚以往，百姓自然就会认为，这事朝廷见不得民间过得好，到时怨声载道，变法还怎么进行。

高啊，那些奸商地主，只需要做上一些面子功夫，方百姓得到一些蝇头小利，百姓就会矢志不渝的认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好人，是青天大老爷，而一心为国，为民的魏宪，就变成了以后那些商贾，贵族，为非作歹的挡箭牌。米价飞涨，他们就会想到曾经有一段好日子，只不过被朝廷毁了。

将爱戴人民的人三言两语就变成罪恶的罪魁祸首，这步棋，简直无解。方大人，您宦海沉浮数十年，确实学到了太多我们想象不到的东西。”

顾雨焕说出这些，心中其实是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倒不是说这样一个对手让他觉得不可战胜，只是想到那么多一心为民的官员最后却是倒在民众的呼声中，真是可悲啊。

若是今天自己不来这一趟，或者说，没有哪件事，魏宪定然是无法逃过这样的结局的。

“顾大人，这样您不是应该高兴嘛，魏宪的变法没有成功，我的地位没有被撼动，您也少了一个最大的对手，你现在不过二十出头，过个几年，老夫离去，朝纲还不是您一人说的算？”

“呵呵，顾某和你不一样，顾某有自己的追求，即便是和魏宪站在对立面，他的一些变法思想，我还是认同的。这些有利于天下的事情，顾某不会阻止。”

“哈哈哈，顾大人虽说心性上差了一些，但这一腔热血，倒真是比老夫强上不少啊。”

“方大人，您的时代要不了多久，就要真正过去了。”顾雨焕淡然道。

“是么。”方圆不以为然。

“定然！”顾雨焕斩钉截铁。

“或许如此吧，但顾大人，你知道魏宪为什么会输嘛，或者说我为什么总是会赢？因为你们还是太理想了，你们摸不清百姓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是愚蠢的！只要稍加蛊惑，他们就会不自觉的给人当枪使，杀掉那些真正愿意帮助他们的人，而像我这样善于利用这些愚蠢之人心理的人，才会是赢家，懂吗？”

顾雨焕一阵沉默。

“所有所有的官场技术，勾心斗角，不过是两个字，利用，仅此而已，对谁都是如此，百姓依然，皇上依然，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