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宸僵了一瞬，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略带苦涩。

苏陌的话就像是小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心口，伤口不深，却刺得他生疼。

顾亦宸从未想过，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苏陌慢慢占据他的心里的位置。

这四年以来，他无时无刻没有不思念着苏陌。

思念成疾却又不敢拨出一通电话，只能如疯魔一般悄悄打听着有关于苏陌一切的消息。

他会仔细回想下属为他汇报的情况，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便能吹到和她一样的晚风。

他眸光有些黯淡，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苏陌还算有礼貌，等顾亦宸说完之后才与他擦肩而过。

只是苏陌看到，顾亦宸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有些旧了，与他的高昂的衣服不甚搭配。

——不过好像是四年前自己亲手为他织的那条。

那时顾亦宸眼底压抑的惊喜仿佛是落在花朵上的春光，仍然令她历历在目。

她的目光在顾亦宸的围巾上稍作停留后便匆匆挪开，随后便落回了陆江冉身上。

顾亦宸目光紧紧追随着苏陌的身影，在看到那决绝又熟悉的背影时，他几乎遏制不住自己内心想要抓住苏陌，把她关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的冲动。

“没有任何人能夺走你，任何人。”顾亦宸的声音很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

在一片漆黑之中，一缕璀璨的镁光灯落在舞台正中央，将舞台之中的主角一并照亮。裙摆上的宝石将光折射的熠熠生辉，宛若漆夜中的明星。

而灯光下的女主角在热烈的掌声中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优雅与高贵仿佛天生便为舞台而生。

她的手指在掌声停止的一瞬落入琴键，随后指尖倾泻出优美动人的乐曲。

这是坐落于帝都的最大的歌剧院，由才在钢琴界崭露头角的天才少女苏陌表演钢琴独奏。

一曲毕，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衰。

苏陌大大方方地行礼，然后款款从走向台下。

她提起裙摆，刚从舞台上下来，却看见熟悉却又不想见到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他捧着一大束花，脸上带着苏陌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然后将花递给苏陌。

这束花被打理的很好，没有一丝枯萎的意思，就像是刚从枝头摘下的花朵一般，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欠你的花。”

“什么意思？”苏陌没动，目光落在顾亦宸的脸上，似乎想要探一个答案出来。

“你的第一场演出我没能送你花，苏陌，这是欠你的。”

“是吗？”苏陌接过那捧鲜花，心里却嫌弃这花够沉，想要一会扔给陆江冉：“那你欠我的可太多了。”

顾亦宸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道：“每个人都会犯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名声，财富，地位……他现在拥有着自己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东西，也有资格去站在苏陌身边，甚至是，掌控苏陌。

所有他想要的，他都会争取到，包括苏陌。

苏陌在听到顾亦宸这番话后的脚步顿了顿，停下来去看顾亦宸，笑容略带讽刺：“没有人会一直等你，我也一样。”

她的眸光淡淡，不再似那个充斥着橘子汽水味的夏季里，眼里始终含着他的脉脉深情。

他很难受。

他不明白，他只是不懂，如果有人能早早教会他，他就不会放开苏陌。

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失去的痛苦。

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不懂得失去。

他从来都是一无所有，直到遇到了苏陌。

他能听懂苏陌的暗示，在暗示她身边已经有了陆江冉。

可……

“陆江冉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那他拥有你了吗？为什么不和一个深爱你的人在一起呢？”

顾亦宸笑道，说完这话之后感受到了彻骨的快意。

仿佛撕裂伤口，鲜血淋漓。

他居高临下的嘲笑陆江冉，也嘲笑这么多年来苏陌依然在乎他却不敢承认。

为什么不敢承认还在乎我呢？

明明自己知错了。

“是啊，你想的没错，我还忘不了你。”苏陌没有回避，大大方方地承认：“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顾亦宸眸色暗了暗，透着危险的光。

只是苏陌背对着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如同恶狼一般的凶光。

苏陌见顾亦宸沉默了，才不紧不慢道：“我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吊着你才会涨好感度。

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人们从来不会珍惜。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苏陌往前走了几步见到了陆江冉，顺手把手里的捧花递给了陆江冉，若无其事地抱怨道：“沉死了。”

陆江冉心里还在纳闷苏陌手里这么一大捧花哪里来的时瞅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顾亦宸，在那一瞬间他的面色沉了下来，黑的像是墨水。

他又转向苏陌，语气有些委屈：“小陌陌，我也给你准备花了的。”

“嗯嗯。拿过来给我看看。”苏陌嫌自己耳朵上的吊坠不舒服，旁若无人地卸下自己的耳坠，然后丢下顾亦宸，和陆江冉离开了这里。

边走边道：“和你说了多少次送这东西没用，我又不喜欢。”

顾亦宸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习惯当一个虚伪的人，听到这些话后面色如常，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这种挫败感来自于哪里，只是从有记忆开始，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堪过。

他以为压弯自己脊背的，是家庭的不幸，是贫穷，是低贱，是自卑。

最后才发现，让自己舍弃自尊的，是得到后却没拿住的珍宝。

原来珍宝，本来就是被所有人都觊觎的。

但是没关系，他早就舍弃了不值几个钱的自尊。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在黑暗中低声笑了出来。

“苏陌，你不知道，我顾亦宸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如果得不到的珍宝，他宁肯把它毁掉，也不会再让别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