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岑家。

“你二哥要回来，下午。”坐在太师椅上的六十岁老人吃着几个各有特色的美貌女子亲手递过去的葡萄和苹果块儿，掀起眼皮看了眼经过的老幺，说道，“你去接，他刚回国，不识路。”

听到这话，正准备出门的军装“青年”只是侧目微微顿首，然后直起身往外走。

并不多说什么。

岑顺西倒是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只是青年走后，他身边的五姨太撇了撇嘴，红唇轻启：“老爷，这老三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倒是越发不把您放在眼里，之前好歹还会规规矩矩弯下腰行礼，刚刚那态度……简直，简直就是不孝！”

五姨太越说越愤怒。

“老幺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况且，玉娘，你是长辈，之前处处为难老幺，他没有和你一般见识……”六旬老人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五姨太哑然。

她知道，老爷一直不喜欢老幺岑遥，因为岑遥在军中的名声，一点一点高过老爷，不过现在老爷说这话，是……为什么？

她之前针对老幺，也是因为老爷不在乎这个儿子。

难道，老爷有何忌惮？

五姨太头脑飞转，神色变化，脸上的愤怒一干二净立刻低头道歉，“老爷说的是，是玉娘心思狭隘了，该打该打。”

五姨太作愧疚状。

其他姨太默默记下这个变化，继续服侍岑顺西。

洋楼外，一辆黑色军用汽车停在军装“青年”面前。

“少将，您要去哪？”坐在驾驶位置的同样是一名军官，只不过级别更低一些。

“去火车站，接人。”

“是。”

——

火车站，天已经黑了。

一位找不到回家路的年轻男人只好回到下来的地方，不过周围没什么行人，凉风吹过，男人裹紧身上的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铁皮小箱子。

小箱子太重，他又把它放在地上。

电话亭不远，他刚刚已经打过电话，接通之后是大哥岑青竹，大哥说老幺来接他。

他便乖乖在火车站等。

在他心里，老幺一直是家中的顶梁柱之一，非常靠得住，虽然他和大哥两个人都比老幺大，但是老幺一直特别独立，在很小的年纪，就在军营里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到了少将的位置。

完全没有依靠岑家少爷的名头。

而他和大哥，一个专注于知识，一个专注于赚钱，几乎不怎么接触打仗的事。

军阀混战，打得激烈，岑家若是没有他们的父亲和三弟，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怕是守不住所谓的知识和金钱。

正想着，下意识抬头，见一名身姿俊朗的青年向他走来。

青年戴正军帽，露出一张干净又不失威严的脸。

平静而又冷淡地注视他。

“三……三弟，辛苦。”岑白月莫名感觉抬不起头，压迫感扑面而来，太强了。

面对父亲，都没有那种感觉。

几年不见……那种来自上一级的压迫感成倍攀升。

“二哥，劳累。”青年不咸不淡回道，弯腰提起地上的箱子。

沉甸甸的。

往街口走去，一辆军用黑色汽车已经停在那里。

来来往往的行人自觉避开多远，不敢靠近。

“三弟，家中姨太们可还……让你省心？”坐上车，岑白月斟酌用词，问道。

他常年在外留学，不怎么注意家中的事。

大家子就是如此，女人多了，争风吃醋的多，耍心眼的也多，在他没出去留学之前，家中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大动干戈，闹得鸡犬不宁。

女人哭哭啼啼，她们的小孩也坐在地上哭。

他和大哥都疲于应对这些，都是三弟在费心。

想着，岑白月心头不禁升上几分愧疚。

“尚可。”岑遥情绪波动不大地回应。

她从来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好吧，这些年来，多亏三弟。”

岑白月早就习惯了他三弟这惜字如金的样子，也不介意，和之前一样，分享他在国外留学时候的所见所闻。

两人坐在后面，相隔距离远。

一个一直在说话，一个还算耐心地听着。

回到岑家，天已经黑了，大院子里站着一行人，等着他们。

岑青竹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几个姨太，佣人们站最旁边，恭恭敬敬地行礼。

“二少爷，三少爷。”

“大哥。”岑白月喊道，又看向其余姨太，遵循礼节，“大妈，二妈，三妈，四妈，五妈。”

“欸！”五姨太面带莫大的笑容，“老二回来了，几年不见，二少爷越发英俊，瞧瞧这相貌，就是那文章中，人如玉，世无双的公子啊！”

“二少爷一路舟车劳顿，快进门来，大妈早早听老爷说你要回来，便吩咐厨子做了你喜欢的菜，快进门尝尝。”

“盼星星盼月亮，总将白月盼回来，你可不知道，自从你离开岑家，二妈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白月在外面吃得好不好，能不能适宜国外的环境。现在好了，白月回来，就不走了吧？”

……

几个姨太一人一句拉着岑白月说话，真情流露。

“多谢挂念，白月思家也紧，如今回来，会好好陪陪家人，不轻易再走。”

岑白月书读多了，身上自带一股书卷气，招架不住那些热情的女人，只是礼仪周全地应着，岑青竹一言不发地和岑遥并肩，走在他们后面。

场景如此温馨。

刚刚归家的年轻男子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步子，转头问：“父亲呢？”

这一句话出来，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大姨太脸上多些不自然，其他姨太笑容停滞。

岑白月见状，目光迷茫地回望岑青竹和岑遥。

岑青竹也是一脸茫然，他回来并未见过父亲。

自然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爷有要事，今夜暂且不回来。”大姨太很快解释道，言语之间含糊不清。

其余几个姨太脸色依旧不太好，刚刚的笑容仿佛变成了强颜欢笑。

岑青竹蹙眉，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遇见。

一年前，他这父亲就有再娶一位姨太的念头，频频光顾之前城中的青楼，不过后来因为军阀混战辗转，到这里才安定下来。

才刚刚占领江城，成为新城主。

看来是那个念头又生了芽。

岑青竹眉头紧锁。

他父亲已是花甲之年，再去祸害那些年轻又可怜的女孩子，怎么他也不忍心。

所以，之前他父亲想再娶，问他的意见，他直接反对。

如今，这想法未变过。

听完大姨太的话，岑白月只是明白地点了点头。他在外面待的久，并不知道岑顺西的想法。

见事情含糊过去，大姨太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

“他去了哪儿？”一直没说话的军装青年问道，声音并不小。

仔细听，语气里满是冷漠严肃。

无形中，震慑力很强。

他的声音一出来，整个客厅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