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清不知道怎么回话。

亲眼看到皇帝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甚至连性命都不顾，这样的轩辕夜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轩辕夜当然也没打算让秦少清说些什么。

那一日危急关头，他催着暗一带走姜恬，自然能料到，他们肯定不会回行宫。

皇帝遭遇了刺杀，行宫的人都要接受一一盘查。

一个南国的公主竟然被皇帝带了来，其中的意义是极深的。

暗一肯定带她躲到了别处。

半个月过去了，他早就嘱咐好了暗卫们，若是姜恬回来，他们不要阻碍，直接把她带到他面前。

可没有人。

轩辕夜早就料到了，他在那一夜放走姜恬，实则是把两条路摆在了姜恬面前，逼她做个选择。

她会选择什么？

轩辕夜猜不出来。

她如果真想通过这一次逃走，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可轩辕夜忍不住心头的失落。

又过了三日，这一天，轩辕夜一醒过来，心头就烦乱的很。

昨夜他梦到了姜恬，她像是一只鸟儿，离开了这里，去往了更广阔的世界。

他在梦中痛苦折磨，她却未曾回头看一眼。

轩辕夜不想放下姜恬。

如今各国都不太平，南国的嚣张气焰快要烧到昭国，若是放她一个弱女子跟一个暗卫在人世间沉浮，太过于危险。

他下定了决心，姜恬要是恨他就恨他吧。

他得派人把她找回来。

可想法还没实行，他一睁开眼睛，目光就落在那只伺候他喝水，正端着茶杯的手上。

这只手，他曾经把玩过无数次。

白皙细嫩，削若青葱。

他的心跳停了一拍，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她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

黑压压的鬓发，精致如画的眉眼，表情还是往常那样平静。

轩辕夜怔愣着看了她好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她拥进了怀里。

熟悉的温度和香气，令他心口某一处空荡荡的地方再度变得充实。

“……你，竟然回来了。”

轩辕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本可以逃的，他也猜到她会逃。

可她没有，她回来了。

姜恬还是做宫女打扮，与往常一般无二。

可轩辕夜却一刻都不想松手。

“我若是不回来，皇上难道不会去找人寻吗？”

姜恬以平淡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轩辕夜望着她：“天下局势不明，朕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随即，他又喃喃说道：“朕也想过，若是你真不想回了，朕该怎么办。”

“皇上不必多虑，我会回来的。若是你没有替我挡那一刀，有了机会我定然会走。毕竟您在宫中护佑我，我把自己给了您，你我二人并不相欠。”

“可您偏偏差点为我舍了性命。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又如何舍弃得下？”

轩辕夜敏锐地发现，此时的姜恬，比以往冷清了不少。

明明他救了她的命，两个人的距离却一下子被拉远了。

他早就知道这女子的乖顺全都是装出来的，可现在，她连装都不想装了。

“……你是在怨我吗？”

轩辕夜的声音里含着沙哑。

姜恬平静着与他对视：“我没有怨您，但这世间的性命有贵贱，您以后不要再为我做这种事了。”

“我还不起。”

听了她的话，轩辕夜心口骤痛。

他原以为，姜恬会因他的付出松动片刻，却没想到，对她而言，竟变成了负担。

他无言以对。

室内一下子变得寂静。

姜恬把刚才放下的杯子又拿起来，递到他的嘴边：“皇上先用些水吧。”

她的表情是那般的冷清，眼神中也只是澄净。

轩辕夜恍惚地举起杯子，将那水一饮而尽。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能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渊源纠葛太深，太复杂，他不能因一时之气就乱了往后的谋划。

这女子是块冰，他得把她的心捂化。

“你是如何回来的？这段日子你又藏在了哪里？”

姜恬一一回答了：“那日夜里，暗一把我送到不远处的某个村子里暂时落脚。我们在村中并没有得到您遇刺的消息，但没有其他的噩耗传来，就说明您的伤情稳定了。”

“行宫附近盘查森严，暗一每日都会去探，我怕我的出现给您的调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等到前日才回来找您。”

轩辕夜静默不语。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接下来你要如何？”

“皇上救了我的命，还替我百般遮掩，我自然是要好好报答您。我知道您一直想要让我假死，给我个身份，这件事我应了。”

轩辕夜猛地看向她。

他知道她内心肯定是不愿的，然而让他看到回来的她，还要放开她的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应下了这件事，轩辕夜本应高兴，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请皇上允我另外一件事。”

轩辕夜勉强打起了精神：“你说。”

“求皇上不要让我生下您的子嗣。”

轩辕夜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锐利：“你在说什么？”

姜恬毫不畏惧他的注视：“我本是敌国的公主，在宫中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幸得您垂怜，令我活得不那么如履薄冰。如今你还要为我重制一个身份，我自然是感激不尽。”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同我一样，被迫在皇权里沉浮，看透权谋和诡计，被当棋子用。”

“朕让你生下朕的孩子，并不是想害你。若是你有个孩子傍身，往后朕娶了皇后进宫，你也算是有个依靠，她不会轻易动你。”

姜恬低身行礼：“我不过一介蒲柳，皇后若是容不下我，便是我的过错。做错了，自然当承担后果。”

轩辕夜被气笑了：“所以皇后把你打杀了，你也要感念她？”

“那是我的命。”

还没得说话，轩辕夜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痛。

他本来快要恢复好的伤口，在此刻因为心绪不稳，又裂开了。

一时间怒急攻心，加上身体处于虚弱阶段，他连话都没说，就晕了过去。

等他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姜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