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清很久没有说话。

姜恬的意志坚定，他自认为是动摇不了的。

他想，皇上倾心于她，可能就是因为她与旁人不同。

可她和皇上，却完全是两路人。

皇上心中有天下，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甚至允许她带着孩子留在宫外。他的女人自然得留在宫里，哪怕如同金丝雀一般被好好养着。

两个人的身份同样不匹配。

重重矛盾，秦少清反而认为姜恬假死一走了之是最好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点，秦少清对于每一次的排演就更认真了。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月。

姜恬肚子还看不太出来，那她俨然有了孕吐的迹象。

秦少清没有照顾过孕妇，可姜恬肚子里是轩辕夜第一个孩子，他又怎能无动于衷？

看姜恬脸色苍白，什么都吃不下，秦少清的心都不自觉跟着揪紧。

明明她有了身孕，却比往日更加消瘦了。

仿佛一触就碎。

更要紧的是，他们商量好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轩辕夜那边的仗快要打完了，秦少清得在他还没回京前，把姜恬平安送出去。

要是在他回京后再上演这一幕，轩辕夜轻易就会嗅出端倪。

“你的身子如此差，能受得了吗？”

她要想离开，肯定是要离京城最少千里之外。秦少清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

姜恬勾出一抹虚弱的笑：“人生不都是在搏吗，大人在血战沙场时，也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回来。事只有做了，才知道成不成。”

她说得如此的平淡，秦少清心头更不是滋味。

但这已经是最佳的处置方式了，他派人找的死囚也找好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秦少清只能悄悄搜寻一些珍奇的药材，能多为她想一分就是一分。

没过多久，就到了他们计划的日子。

姜恬自己住的是一处小院，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多少下人。

秦少清只对外宣称他的一门远亲来此养病，不让其他下人靠近。

在一项举动，恰恰给姜恬提供了方便。

到了夜里，秦少清心神不宁。

他和姜恬约定的时刻就在两个时辰后。

而姜恬，她正在跟暗一说话。

她怀孕的事，自然瞒不过暗一。

如今她要假死，作为贴身侍卫的暗一，也得给他寻一个好去处。

“你去城南那个巷子里买一份点心，那处生意火爆，得排上一个时辰的队，等你回来，我这边也完成了。你是我支开的，皇上不会杀你。你重新做回暗卫，比跟着我强。”

暗一一直在想，姜恬会给他安排一条怎样的路，没想到，她选择了放弃他。

“姑娘，既然皇上把我派给了您，我就不能离开你左右。我有以假乱真之法，早已找好尸体代替我。我们一起脱身，我得陪着您。”

姜恬眼神中没有惊讶，只有叹息：“暗一，我无意跟任何人谈情爱。你好不容易成为了暗卫之首，不该为我因小失大。”

暗一的后背僵直。

姜恬这话，算是把他的心思揭开了。

然而——

“暗一只有三十年的寿命，如今已二十有五，还能活几年？与其回到宫中，暗一愿追随主子。”

暗一跪了下来：“请主子应允。”

暗卫从小以残忍的手段揠苗助长，七十二般武艺在几年内就能样样俱全，怎会没有代价。

他们长时间服用一些毒药，寿命本就不会太长，这是他们世世代代的宿命。

暗一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真正追寻的人，又怎么舍得放弃？

沉默良久，姜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暗一知道姜恬这么晚告诉他，就是想尽全力保住他。

幸好他心细如发，早早为自己找了一具相似的尸体。

他会守着她直到生命终结。

到了夜里，万籁俱寂，突然一声呼喊，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走水了，走水了！！！”

………………

轩辕夜这一场仗足足打了几个月。

南国有底气跟他们开战，自然不是一群绣花枕头。

要想将他们全力拿下，还是费了一些周折。

不过轩辕夜算无遗策，在战场上他用兵如神，哪怕南国那些人再嚣张，最终还是输了。

轩辕夜一刀将南国皇帝的头给砍下来。

这位皇帝死去的意义比活着的意义大。

他一死，南国的士兵们群龙无首，瞬间溃不成军。

昭国大胜。

这一场仗险象迭生，却又精彩纷呈，百姓们更是对轩辕夜更加爱戴。

处理完了琐事后，轩辕夜留下了几个官员和一部分兵马进行南国的安置，很快就掉头往京城赶。

打赢了，大家都归心似箭。

一路上他们行进得极快，紧赶慢赶，总算是到达了京城。

他们一进城，就受到了百姓的欢呼。

尤其是作为皇帝的轩辕夜，他容貌俊美，是好多闺秀的梦中情人。

如今他还打了胜仗，很多在家中等着入宫的闺秀，恨不得立即进宫与他耳鬓厮磨。

回到宫中后，轩辕夜以最快的速度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

到了夜里，他再难控制住满腔的思念之情，出宫来找姜恬。

然而，他到了那里后，傻眼了。

原本郁郁葱葱、典雅又小巧的小院，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黑色烧灼的痕迹，这么多日子都难以除去。

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轩辕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回宫后他没有召见秦少清，也没在路上收到信，还以为京城一片太平。

如今……这是怎么了？

“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秦少清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轩辕夜一朝班师回朝，自然会来寻姜恬。

他早就跪了好几个时辰。

看到秦少清狼狈的模样，轩辕夜艰难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姜姑娘……她已然仙去了。”

轩辕夜脸色骤白：“你在乱说些什么？”

秦少清练了千遍万遍，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那日夜里，别院突然走水，等臣赶过去，已经晚了……”

他的声音一顿：“臣在书房中，找到了姜姑娘给您留下的信……”

看轩辕夜站着不动，秦少清沉默着把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轩辕夜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皇上，见字如面。前不久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千瞒万瞒，辗转反侧，却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我对您说过，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葬送于皇宫，可若是把消息递给您，您定然不会放手。”

“思前想后，前有狼，后有虎，这世道竟是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求您放了我，可您从来只当我是戏言。”

“人世皆苦，我已到了绝路，不愿看孩子被禁锢，却也不想让他黄泉路上孤单，愿陪他共赴。”

“皇上，你我二人不过一场孽缘，我死后，只盼前尘往事尽消，这世间再无姜恬。”

“惟愿您得一真正知心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