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年公私合营结束之前，娄家作为私方股东还是相对安全的。

其实哪怕在电视剧里，李怀德等人拿下娄家的借口也不过是娄家藏金。

所以娄半城暗地里出售产业、找各种大户兑换黄金的行为，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少重视。

有了解内情的，也不过是微微一笑，知道娄家多半是耐不住性子，要走了。

甚至某些自诩眼光长远的同行还在背地里笑他：竖子不足与谋，看不清形势云云。

背井离乡有什么好的，去了外地人生地不熟，想要重新起家会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客死他乡，这都是现实中确实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通过跟张小白的一番交谈，娄振华已经明白了。

至少当前这个环境下，新中国是没有他们这些资本家的立足之地了。

那还留在这干嘛？

等着让人吃干抹净啊？

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就承了张小白多大人情，交易而已。

甚至还在娄晓娥陪他办完房产转赠手续后，就禁止他两再见面，理由是不能让娄晓娥败坏门风。

一开始张小白还以为是娄家看在娄晓娥是有夫之妇的缘故上呢，就找上门去，把许大茂这么多年在乡下勾搭小寡妇，不孕不育的事情给点了。

他倒不是想蹭娄家的船票去香江，只是想着自己跟娄晓娥起码十几年见不着面了。

对方又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就想在她走之前多温存几回，想要给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留一个圆满的念想。

结果显然是张小白小看了娄半城的城府：

“你以为，我不知他许大茂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当年之所以选中他，不过是因为对方一个区区家生子的身份，容易拿捏而已。

你记住，从来没有人可以糊弄我娄半城！”

那天，四九城下着大雨，张小白站在娄家正门对面的屋檐下站了一下午。

直到屋里的谭雅丽经不住小女儿的苦苦哀求，同意他俩隔着二楼的窗户相望。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冲对方笑了笑，又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后的张小白发起高烧，整整病了一个礼拜。

期间还是中院的何雨水过来几次照顾他的，但是他一点印象没有，烧糊涂了都。

“嘿，你小子福气不浅啊，我妹子照顾人，从小到大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这傻柱，才几天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

“啧啧，你这是什么眼神？要说你这病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两天院子里可出大事了嘿嘿！”

见他蹲在门槛上捧着棒子面糊糊都能笑得这么开心，张小白忽然来了兴趣。

“什么大事儿？我怎么一点动静没听到？”

听到对方愿意搭话，傻柱兴致来了，端着碗凑到他跟前：

“许大茂那小子，下乡放电影收老乡礼这事你知道吧？”

张小白眉头一皱，“是听到点风声，不过他不是解释说那是老乡硬塞给他的吗？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我们也不好特意跑乡下逮他啊！”

傻柱激动地一拍大腿：

“巧了不是？这回啊，还真就有人给他点了。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你猜保卫科是在哪逮着这小子的？”

“你要爱说你就痛痛快快的，别跟我在这东拉西扯。

我这大病初愈还想着回厂里挣工资呢，耽误事你补给我啊！”

“嘿~分不清好赖人不是？是不是分不清好赖人？”

不过眼见张小白是真的要走，傻柱赶紧拦他，要不然他这满嘴的咳嗽跟谁逗去啊。

许大茂这事儿已经满场子传遍了。

“那小子啊，让保卫科在人家村里的寡妇床上给摁住喽！

听你们保卫科当时参加行动的同志讲了，白花花两个大腚，可把他晃花眼咯......”

听到这里的张小白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明显是娄家的手段。

但他这么做，不怕许家走投无路举报他戴罪立功？

于是也顾不上继续跟傻柱聊闲了，在巷子口修车铺的刘师傅那里交了两毛钱，骑上他那除了铃铛不响其余那都响的破自行车，一路叮呤咣啷的朝着娄公馆赶去。

果不其然，娄家门前停着一辆T字头的黑福特，跟前还围着一大帮人。

那边拎着皮箱子从楼下往外走的不是娄晓娥是谁？

“晓娥姐！”

“小白？”

“干什么的？”

一帮被娄半城重新聚集起来的打手、下人之类的将他围住，不让他靠近。

“娄老板，不耽误您功夫，我就跟晓娥姐说两句话就走。

您也不想因为我耽误行程吧？”

一身黑色风衣的娄半城坐在车里看了看他，最终拗不过小老婆的耳旁风。

朝那群下人挥了下手，“放他过去”

还不忘叮嘱：“就5分钟，别瞎耽误功夫！”

“谢谢，谢谢......”

“小白，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张小白一路疾驰而来，就怕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

等再见时，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呼......呼......

别说话，听我说。

一路上听你爸的，别犹豫，从这里到津门用不了半天功夫。

我也不知道娄老板是用什么理由出去的，但多半不是什么正当理由。

你们前脚点了许大茂，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就把你们给举报了，等下我还得过去看着他，所以长话短说。”

“嗯，我听你的”

娄晓娥此刻已是泪眼婆娑。

“你千万记住了，港城那边你爸玩不转的。

他脱离商界几十年，又不懂本地规则，让人玩死迟早的事。

去了香江，你就记得一件事，买楼。

不要成片成片的买，零星散碎的，这买一个铺子，那买一个公寓。

不然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大肥羊。

只要不是仇家拿刀子上门，一定不要出售，租出去就行。

那地方寸土寸金，长期持有绝对不亏。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了吗？”

“嗯，记下了。你来找我，要说的就这些吗？”

娄晓娥此时多么希望眼前这个小伙能够开口留下自己，只要他开口，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留下来陪她一面对。

张小白自然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份希冀，但是他能吗？

以对方的成分，还有娄半城跑路这事加在一起，别说自己只是烈士的侄子，就算自己成烈士了也保不住对方的。

“嗯，就这些，你一定要记住了！”

娄晓娥也从对方闪烁的眼睛里，看明白对方其实是知道自己心意的，可他就是不愿意开口。

“你这个狠心人！”

于是恨恨的趴在他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呜~”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晓东，把你妹妹带上车！”

张小白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肩膀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伸长了脖子看着福特轿车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转移视线。

“一路走好，重新开始。千万不要记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