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下面是一个木制的楼梯，做工细致，上面刷的油漆也很亮，想来是刚做好不久，苏望踩在上面，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新鲜的油漆味道。

郝峰在前面带路，说：“这地方这么偏僻，原本就没有什么人会来，大门口又放上了维修的牌子，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进来的。”

苏望嘟囔：“难道这世界上都是正常人？”

郝峰将他带到地下，眼前的景象让苏望大吃一惊，至少一百平米的地方，整整齐齐的排列了六张长桌子，前三张的桌子，每一桌至少有十个人，人手一台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

后三张的桌子，就像是和什么顾客签订合同那样，郝峰随手一指，说：“我当时就是在那个位置和崔景凡签订的合同。”

苏望顺着郝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差点震惊的掉出来。

又是崔景凡！

原本只是想挑选一天过来拿证据，巧不巧的又和这个冤家撞到一起去了。

不过苏望站在崔景凡的斜后方，他能看见崔景凡，崔景凡看不见他。苏望只希望郝峰赶紧拿了合同走人，省的和崔景凡打上照面，到时候解释又不好解释，还容易打草惊蛇。

好在郝峰是个识趣的，看见崔景凡也没说话，径直去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拿出钥匙给抽屉开了锁，翻找出了那份纸质合同。

苏望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模式，躲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对着崔景凡的侧影拍了张照片。

有人看见郝峰，空闲之余打了声招呼：“峰哥，今天你休息啊，来加班啊？”

郝峰和往常一样和他打哈哈，“对啊，咱们这地方也是有加班费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啊。这不，我这顾客非得请我出去喝酒，你说我能拒绝吗？哈哈哈！”

那人没接话，因为手里又来了工作，他拿起耳机戴上，嘴里说出一套流利的专业术语：“您好，请问您是董晓宇先生吗……”

苏望再一次被震惊，等到郝峰拿了合同走过来，带他出去的时候，苏望才小声的问：“你们这里连诈骗都有？”

“有，你以为黑市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郝峰说，“这里主要是诈骗和高利贷，隔壁城市的地下黑市主要是贩毒，还有别的地方，主要是贩卖人体器官。”

“看来这个黑市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两人出来之后上了车，苏满说：“我已经报警了。”

郝峰一惊：“你怎么报警？”

“你们两个顺利出来了，还拿了合同，那就说明你没有骗我们，这里的确是黑市的地下工厂，那我为什么不报警？难道还要我看着你们逍遥法外？”

郝峰一噎，苏满说的也对，而且即使不是她报警，自己那空有正义感的儿子也会选择报警，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不满的嘟囔：“我这辈子真是栽在你们的手里了。”

他启动车子，开了一会儿又问：“你们真的能帮助我减刑？”

苏望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问了另一个：“既然你这么害怕，当初为什么要去做？难道你不知道黑市一旦被查，下场是什么吗？”

“知道啊，但是没办法，活了半辈子都没什么出息，连喝酒抽烟的钱都没有，这大好的送钱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要？”郝峰看了苏望一眼，“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贩毒违法？可是来钱快，利润还大，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的赌一把。”

郝峰说的没错，这样大的诱惑摆在面前，对于那些极度需要钱和那些唯利益是天的人来说，只要幸运女神站在他们这边，那他们就赌对了。

车子开回郝家，苏望神秘兮兮的问：“你猜我看见谁了？”

苏满顺嘴接话：“谁？”

“崔景凡。”苏望把手机里的照片拿出来，“你看！”

“他怎么又来了？”苏满一顿，“苏承斌又欠钱了？”

“不知道。”苏望耸肩。

“我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把黑市查封。”苏满捏紧了手里的合同，“连带着崔景凡也会一并抓走。”

苏望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要是苏承斌得了消息跑了怎么办？苏子木还在他的手里呢，要是把他逼急眼了，苏子木会不会有危险？”

“苏承斌还没那么大胆子，子木哥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再说了，只不过是警察查封黑市，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没人说，谁知道是我们报的警？”

苏满这么一说，苏望的眉心也逐渐舒展开，“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苏满瞥他一眼，说：“去把茶茶带回家，然后想办法找到子木哥现在在哪儿。”

她说着，看了郝峰一眼，“这个时间，警察估计已经把黑市查封了，说不定很快就会顺着那些员工合同找到你这里来。”

“我知道。”郝峰靠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支烟，“你们走吧，不过说好会帮我减刑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苏满：“答应你的我们会做到。”

她和苏望一起离开，只剩下郝一鸣还坐在郝峰的身边，明明坐在一个沙发上，却分别坐在最边缘的位置，像是完全不熟悉的两个人一样。

郝峰在那里吞云吐雾的，郝一鸣拘谨的像是小学时期惹了祸，回家等着惩罚的小孩。

许久，他开口：“爸，我会去看你的。”

郝峰一顿，继续抽烟，说：“算了吧，有那时间你还是多去看看你妈吧，我都是烂人一个了，你来看我干什么？”

“那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爸。”郝一鸣嘟囔。

郝峰不知怎么的，眼眶有些红了，他把抽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伸了个懒腰，“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有出息的事，你妈当初跟我离婚，周围很多人都支持，后来连带着你也不愿意和我联系。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是我自作自受。”

他说着，上楼去卧室的床头柜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塞进郝一鸣的怀里，“这个是郝家的传家宝，结婚的时候，你奶奶亲手交给你妈的，后来离了婚，你妈还给我了。我马上要去坐牢了，你把这个交给你妈，帮我说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