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跪坐在地上，整理好身上的粗布衣，怎么样才能逃开呢？离开医馆，离开沂州吗？她不舍得师父和师兄们。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脏了，以前听夏府的丫鬟们说过有的公子哥会养外室，这是区别于通房、妾室很不入流的一种关系，但玉疏觉得她可能连外室都不如，外室毕竟是夫妻之实互相欣赏，秦小侯爷明明不喜欢她，还一直用言语侮辱她，为什么却不放过自己。

她脱籍了又如何，此时的她和未脱籍时有什么区别，就像他说的“有区别吗”。在他面前，她这样的女子太低微了。

玉疏站起来，双腿有些发颤，她望向了一旁的药碾子，糟了，三七粉还没来得及碾。

她也不知道秦小侯爷待了多久，在她眼里每一刻都是煎熬，煎熬到漫长。

玉疏努力伸手去拿三七时瞥见了一旁的藏红花，虽然知道它的昂贵，但现在玉疏也不得不使用它。

“玉疏，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柳元琴发现了她的异样。

“师父，我没事。”玉疏笑着看着柳元琴，然后拿着三七粉来到柜台，“二师兄，让你久等了，我力气太小了，磨了很久。”

“没事，玉疏你别勉强啊，你觉得累就让小五磨，他刚刚回来了。”二师兄指了一下门口的小五。

小五的手里拿着一筐鸡蛋，皱着眉头：“巷尾那个刘二拉着我，非要送这筐鸡蛋。”

“啊，那个小伙子吗？他好像是个木匠。”柳元琴回忆着，“之前让他帮忙做了俩拐杖。”

“啊，你说拐杖我就知道是谁了，就那个看见玉疏走不动路，移不开眼的刘英荐嘛。”二师兄双手撑着柜台，暂时的空闲让几人开始了聊天。

玉疏听到二师兄的话，有些茫然地低下了头，刘二哥看到她走不动路，移不开眼吗？

“他才配不上我们玉疏。”小五不屑地说道，“我把鸡蛋还给他去。”

小五刚要出门，柳元琴赶紧拦住了他：“你跑去还人家多难看，我准备点好东西给他，还了这份人情。”

玉疏低下头，刘二哥配不上她吗？应该是她配不上任何人吧……刘二哥是好人，玉疏这样的人才不配。

“对了，老四刚刚走太快了，这个药给他带去。”柳元琴将药交给了玉疏，“小五，你带玉疏走一趟老四家，万一医馆我们都不在，玉疏可以去找老四。”

“得嘞！”小五立马高兴起来。

一路上，小五和玉疏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总是这样看上去没有烦恼一般。

“五师兄你对我太好了，我有点承受不起了。”玉疏知道是小五最先看到的自己，所以她十分感谢他。

“这有什么，你就是我妹妹！”小五依旧笑着，嘴咧开仿佛合不拢一般。

“五师兄没有妹妹吗？”玉疏以为他是特别想要一个妹妹，所以对她特别好。

“我妹妹在逃荒的时候死了，我被师父救了下来。”小五的表情突然变了。

玉疏发现自己没有仔细思考就问了出来有些后悔，便说道：“对不起，五师兄，我不该问的。”

“没事，都会过去的。”小五变得沉默起来，完全不似刚刚的兴奋絮叨。

玉疏有些内疚起来：“对不起，五师兄，是我让你想起过去了吗？”

“没关系，我只是忘不掉她最后死时的样子和话语。虽然说这些事都过去了，但怎么可能会忘记呢？玉疏，师兄丢脸了。”小五也低下头，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玉疏也低下了头，是啊，有些事虽说过去了，但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这是一辈子的伤痛。

“所以！我要更努力地活着！”小五突然大喊了一声，“所以我要告诉天告诉地告诉妹妹告诉这个世界！我小五还活着！活得很好！”

玉疏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怔怔地看着小五。

“吵死了！！”

“要死啊！叫那么大声！”

“臭小子！！找打！！”

周围的居民愤怒地大喊道。

小五拉起玉疏，露出了坏笑：“快跑！跑慢了要被打！”

玉疏也跑了起来，在跑的瞬间仿佛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刚刚的事。

四师兄站在家门口，一脸嫌弃地看着小五：“我大老远就听到你在嚎。”

“你管我。”小五吐了下舌头然后拿出柳元琴给他准备的草药，“喏，师父给你的。”

“寒州，谁来啦？”四师兄的夫人从屋里来到了门口，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嫂子好！”

“嫂子好。”

小五和玉疏都向四师兄的夫人问好。

“哎呀，你就是寒州说的小师妹吗？”嫂子走到玉疏的面前，“你长得真可爱，要是我的宝宝像你一样就好了，一定不愁嫁了。”

玉疏低头看着嫂子隆起的肚子，十分好奇，甚至有点向往，她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成为母亲了吧，毕竟她这样的人没人会娶。

“嫂子，我也很可爱啊！”小五凑了过来。

“十八岁的成年男人不要凑热闹。”四师兄直接将小五凑到嫂子面前的头推走。

嫂子发现了玉疏的眼神和表情，拿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来摸摸，以后你也会经历的。”

玉疏的手轻轻抚在肚子上，肚子紧绷绷的，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踢了下，她吓得收回了手。

“他很喜欢你，在和你打招呼呢。”嫂子轻笑起来。

玉疏有些新奇地看向嫂子，她也是这样呆着母亲的肚子里的吧，只是母亲太早就过世了，只留下她和父亲相依为命。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四师兄打断了大家在门口的对话，“她要休息了。”

玉疏摇摇头：“是我们打扰了，四师兄，嫂子你们好好休息吧。”

小五和玉疏向四师兄告别后，小五突然说道：“咱往城门口抄近路吧，现在城门应该已经关了，那一片没什么人了。”

玉疏想了想也是，四师兄的家正好就在东南面，和东北面的医馆正好对称，城门未关时门口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的确是不方便走。

只是没想到，刚走上城门口的街道，就看见了站在那里和守军谈话的秦小侯爷，玉疏惶恐地低下头，想要赶紧路过。

“诶！小侯爷！”小五突然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