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半夏松一口气。

可不能浪费了顾婼送上门来的大礼。

顾半夏：如果我不考虑你，刚才她踹过来时，知不知道我会怎么应对？

原身一愣，她不知道！

但她……她想知道。

顾半夏：我会先发制人。

原身抬眼来看她，显然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竟然还可以先发制人的吗？

那应该怎么先发制人？

顾半夏见她眸中已见光彩，虽然还是若隐若现，不认真体察感知的话还很难察觉，但从零到一的突破还是可喜可贺。

怎么先发制人？

顾半夏：抄起柴火，不用挑烧得最旺的，就是直接随手抄起来，对准她的面门，扔过去。不烫伤她脸，至少也能把她头发给燎了，让她尝尝变光头的滋味。

原身一想那种画面，不禁被逗笑了，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还能笑就好。

还能笑，真好。

顾半夏：这还没完，她肯定会收不住脚，势必要踢翻大锅，让我被热水热饭烫伤。

所以，我扔完柴火，让她自顾不暇自乱阵脚，接着就抢在她脚到之前，往她那边踢翻大锅。

知道为什么我没踢吗？

原身：……

她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什么。

顾半夏：因为你心地善良，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伤及无辜。

我自己报仇反制是爽了，但肯定也会让其他人被烫伤。

节目组也会因为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停播。

所以，我现在就，脱力了。

原身：……那，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自己对别人仁慈，就很有可能首先伤害自己，伤害身边的人。

但她又想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到身边的人，还想去顾及到更多的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好的，才是正确的。

现在，她亲眼看到，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才看到的——顾半夏顾及了自己的想法，才受到了损伤，她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愧疚到差点儿就想直接逃遁了。

可是她又想到，之前顾半夏对她的期待，只要自己一直陪着她，跟她统一战线。

于是硬是憋住了，忍下来了。

原身没有逃遁，这就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至于让她认识到助人为乐的前提是，要有大局观，有识别对方本性的能力，有分辨大是大非的本领，就是个相对比较漫长的过程了。

有时候碰到个事情突然一下顿悟，有时候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还觉得委屈。

这都是有的。

没有大局观的助人为乐，就像是从一条河里打捞一筐鱼，再把它们放生到别的河里去。

对放生的人来说，成全了他们做善事的心愿，看啊，是他们，给了这筐鱼更大更开阔的世界，如果不是他们，这筐鱼一辈子就只能在这条河里。

但对这一筐鱼来说，无疑却是残忍无情的。

因为它们被迫脱离了原生环境，被迫适应新的未知的环境，而未知环境的凶险和生态条件未必适合这筐鱼的生存和发展。

水里的天敌，也许数倍于它们，被放生后不久，它们就葬身在天敌口腹之中。对这筐鱼来说，更大的世界，更开阔的天地，并不是它们所需要的。

它们需要的也许仅仅就是在自己的这条河里，自由自在地和这里的生态交互着，生存、繁衍、死亡。

顾半夏毫不吝啬，给了原身一个肯定的鼓励。

原身：……

她一定会做好的。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做好？

一眼看出她困惑的顾半夏趁机指点她迷津，为了身体健康的恢复：你看到裴云墨他们受到伤害，和看到我受到伤害，哪一个让你更难受、更心痛？

原身：……

可，可她都心疼都难受！

顾半夏谆谆教导：我对你更好，还是裴云墨他们对你更好？

这回原身毫不犹豫回答：你，你对我更好！

顾半夏：所以，当我和裴云墨他们遇到危险，你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救谁？

原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又做出回应：你，我会选择救你。

顾半夏把问题抛回给原身：为什么？

原身：因为你对我比他们对我更好！

回答完，两人在玄幻之境中，四目相对，片刻后，又都会心一笑。

顾半夏：以后再遇到类似情况，我想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对吗？

原身：嗯……

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原来，规避伤害的方法居然还可以这样？原来，方法还这么简单？原来，她也可以做到那样的果断和勇敢？

笼罩在原身心间的阴霾郁结之气，不再是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它开始变软化、变脆弱，隐隐出现随时可能坍塌的裂缝。

而这道裂缝，在顾半夏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让它照进了外面的光，温煦了原身残存的意识和魂魄。

给顾半夏的馈赠，也是巨大的。

刚才硬扛顾婼那一脚所带来的巨大眩晕、手腕骨震麻震痛、气息不畅后嗓子眼干疼仿佛有异物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的不适感，顷刻之间褪去一大部分，仅残留些许。

整个身体也轻松了。

脑子像被清理过的房间一样，清爽了。

这让她得以在顾婼面前，持续保持着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架势。

攻心为上，气死顾婼。

为了保持疗效、延续这个好的效果，顾半夏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再接再厉：你好好陪我，什么都不要做就好。

原身只要不拖她后腿，不习惯性地拿顾婼递过来的刀子捅自己，顾半夏就谢天谢地了，啥也不求，真的。

原身：……我、我，我努力？

她不懂，但这一次，她已经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是什么了。

顾半夏：这种事情不用努力的。

原身愣住，那不努力她该怎么做？

顾半夏：你只需要听从你内心的真实感觉走，就可以了。

原身：……

原来还可以这样子的吗？

原身羞涩：那，我试试？我、我可以做好的。

顾半夏：我知道，你本来就很好。

原身被羞涩到逃遁了。

顾半夏始料未及，她也没说什么啊，为什么原身就羞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