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目光复杂地望着他，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永康帝相比则神情冰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赵普自嘲一笑：“父皇骂得是，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居然还输得如此彻底，的确是挺废物的！”

他看向赵显：“三弟，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赵显眉头紧皱，下意识看向依然被刀抵着脖子的周子煜以及那群未成年的皇子公主。

赵显：“大皇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赵普轻笑：“哈，来得及？来得及做什么，留着一条命被永生监禁，然后苟延残喘过一辈子吗？”

赵显：“你想要什么？”

赵普看向永康帝：“我要父皇下圣旨，给我大皇子该有的封地与尊荣，让我带着母妃远走高飞，并且永生不能治我的罪。”

永康帝闻言，想也不想便拒绝：“休想！你既然胆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该想到会面对什么！”

赵普：“我自然想好了，不然也不会留这么多保命牌，父皇您看看，这里有您年幼的皇子公主，还有您的心腹大臣，您忍心看着他们倒在儿子的屠刀之下吗？”

永康帝冷眼扫向赵普身后的侍卫，朗声道：“尔等若俯首认罪，朕既往不咎，否则，朕诛你们九族！”

“哈哈！”赵普仰天大笑：“父皇，没用的，他们都是孤儿，且是儿臣养的死士，主死臣死，他们只听命于我一人！”

永康帝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说实话，皇子公主如果死了，他虽然心痛，但于国家并无大碍，但这些大臣，经过今日这一考验，可谓对他忠心耿耿，又都是国家的肱股之臣，若全部被杀，晋国将元气大伤。

看出永康帝的犹豫，赵普表情玩味地说：“让儿臣来猜猜父皇现在在想什么，是舍不得自己的亲骨肉，还是舍不得这些心腹大臣？”

这时候，整个朝堂上，十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全都用濡慕而渴望的目光望着永康帝，喉中含着隐隐的啜泣声；而那些大臣，因为都是文臣，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被赵普的死士制住连挣扎都不能。

尽管听出赵普话中的挑拨之意，但仍然止不住有些人心中渐渐冒出的寒意，无论永康帝舍得谁舍不得谁，都足以令人心尖发冷。皇子公主不用说，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觉得永康帝应该救他们，毕竟他们是他的亲骨肉，而他是他们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的命难道还不够与赵普做这笔交易吗？

大臣们有的则想，他们为国劳碌几十年，这条命在永康帝眼中却不算什么，那么他们的付出真得值吗？

也有愿意慨然赴死的，情绪激愤地喊道：“要杀要剐，大皇子请便，但是皇上绝对不能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待来日他重振旗鼓，我大晋国恐怕还要乱上一回！这样的大乱我大晋经历一次，就够了！”

这话唤醒了不少钻牛角尖的大臣，他们瞬间醍醐灌顶，纷纷鼓起了勇气喊：“为国赴死，臣无憾！”

“哦？众位大臣的豪言壮语还真是令本宫感动呢？”赵普说着，看向一直沉默的周子煜：“周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也应该表个态啊！”

永康帝心里如何想，以周子煜对他的了解，多少能猜到，眼下这种局面，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

对上赵显看过来的目光，周子煜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言一出，群臣不顾死士的阻止，毫不犹豫地下跪道：“放虎归山乃国之大患，臣情愿赴死！”

看到这一幕，永康帝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几次想抬手示意他们平身，但颤抖了几次都没能抬起来，只觉得那双手有千钧之重。

赵显也锁死了眉头，双拳紧握，浑身紧绷。

皇子公主们见这些大臣都要死了，顿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呜呜呜的哭声连绵不绝。

赵普则暴跳如雷，因为这些大臣死了，他也活不成，如今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慷慨赴死，令他如何不恼？

他指着大臣们破口大骂：“愚忠之辈，到了地下也只能做个木头鬼，你们既然这么想死，本宫成全你们！”

说着，他气急败坏地就近抽出一名死士的刀，就要向对面的大臣捅去。

那大臣猝不及防，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就闭上了双眼，等着剧痛袭来的一刹那。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清朗的声音急切道：“慢！”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原本站在永康帝身边的赵显正抬手阻止赵普，在所有人看向他的时候，他撩起衣摆对着永康帝跪了下去，沉声道：“父皇，请父皇赦免大皇兄的罪！”

永康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略显疲惫的眼神望着他，道：“你说什么？”

赵显一字一句清晰道：“父皇，大皇兄固然有罪，但这些大臣无罪，皇弟皇妹们无罪，不该让他们受牵连。而且，这些大臣都是朝廷的顶梁柱，没了他们，晋国将成为一片散沙！放了大皇兄，固然有风险，父皇若放心，儿臣愿请命，将封地置于大皇兄封地相邻之地，儿臣愿立下保证书，行看守之责，永世不让大皇兄再对我大晋造成任何威胁！”

赵显话音一落，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正在呜呜哭泣的皇子公主们都红着眼睛张着嘴巴望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

就连永康帝都不信他能做到这一步，他颤抖着声音问：“你可明白你话中的意思？”

赵普、皇子公主们，几十名大臣，甚至包括那些死士和御林军，全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觉他是疯了。

经此一事，赵显储君的位置算是坐定了，过几年等永康帝驾崩，他就是新一代天子，可是如今，为了救这些大臣和皇子公主，他竟然愿意放弃已经唾手可得的皇位！甚至，他愿意与赵普捆绑在一起，行看守之职，也永远不再回京。尤其，他还用了“永世”这个词，也就是说，无论赵普还是他的子孙，无论有没有再度犯上篡位之心，赵显及他的后代都将牢记使命，紧守承诺，代代行看管之责，永不回京，并永远放弃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