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清莺就被叫起来洗漱更衣，她满脸的不情愿，“这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张嬷嬷在一旁哄着：“今日要去崇福寺还愿，早些去也能早些回，姑娘紧着些，别让老夫人久等了。”

她只能仰面长叹。

好不容易出了府，马车出城一路颠簸，尤其那山路十八弯，又全是坑坑洼洼，颠得她五脏六腑都快搅和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又得爬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梯。

潘氏也没有好在哪里去，她平日里就不大喜欢乘坐马车，每回坐久了都会头昏，此时脸色比纸还白。

反倒是王氏，年纪最大，身子最健朗。

“你们啊，就是平日里缺乏走动。”王氏训了一句，就自顾拄着拐杖拾阶而上。

清莺和潘氏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无奈。

临近六月，来寺里上香的人很多，柳家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山上时已经近午时。

清莺挤在香客里去大殿上了一炷香，人群熙攘，她在中间只觉得胸闷，于是知会了潘氏一声便转去了后面寻了一处僻静的亭子歇脚。

刚坐下没一会儿，旁边的小径上便走过来几个人。

清莺本来在望着远处的山发呆，余月忽然提醒道：“姑娘，陆家二郎来了。”

她蹙了蹙眉，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忽然身后传来男子的挽留声：“柳姑娘稍等。”

清莺抿了抿唇，终究是被世家的礼教束缚在了原地。

陆景彦来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笑：“想不到竟在此遇到柳姑娘。”

她勉强勾出一点笑意，“是啊，好巧。”

“柳姑娘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昨夜没休息好，今日起得太早。”

“如此……素来听闻柳姑娘身娇体弱，你该多注意些才是。”

清莺的眸底划过一抹不快，并不愿意与他打交道，于是说道：“我出来已久，祖母一会儿寻不到我该着急了，陆公子，失陪。”

陆景彦原本还想着邀她一同走走散心，听她这么说，便只好作罢，“柳姑娘慢走。”

清莺转身离开，又回到了大殿这边。

她闲来无事，看到门边有人围在一处，好奇之下凑过去瞧了瞧，发现是有一位大师在解签。

她问旁边的人：“这是求什么的？”

那人看她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羞赧地垂下眼，答：“求什么的都有，求财，求运，求缘，只需一枚铜板便可解签。”

清莺觉得有趣，便让余月往大师旁边的箱子里放了一枚铜板，随后接过大师递来的签筒。

她闭着眼许了个愿，便用力摇晃签筒，好一会儿才摇出来一支，她拿起来一看，顿时皱眉嫌弃：“怎么是下下签？”

她看了大师一眼，发觉对方没在看她，便准备偷偷把签塞回去重新摇。

大师这时却朝她伸出手，道：“施主，无论抽到的是什么签都是命里定数。”

她只好把手里塞到一半的签子递了过去。

那大师看了一眼签子，便抬眸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一眼签子，再抬眸看了看她，最后说道：“这签，贫僧解不了。”

清莺不明白，“为何解不了？”

大师叹了口气，将签子放回了竹筒中，并将她刚才放进箱子里的铜板拿出了出来，道：“贫僧道行太浅，看不透这支签，这铜钱你也收回去吧。”

清莺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方既然这么说，她也不是会胡搅蛮缠的人，只好拿回铜板走了。

余月不大明白：“那大师为何说解不了？他解别人的签不是挺快的嘛？”

“或许是那签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怕我觉得晦气吧。”

“可他明明可以说些好话来搪塞。”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师父品德好。”

清莺并没有因此生气，反正她一开始不过是出于好奇罢了，没打算非要个结果。

这时，木棉忽然来到她跟前，说：“老夫人听说明日是念慈法师讲经，这是难得的机缘，便决定在崇福寺住上一晚。”

“那歇息的厢房可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妥当，姑娘请随我来。”

……

巧合的是，清莺再一次住进了上一回住过的厢房。

崇福寺是离都城最近的一家大寺，多年来一直香火旺盛，所以寺内供给香客歇息的厢房很多。

这一次，她的隔壁也住进来了一位姑娘，是附近镇子上来的，二人只匆匆打过一次照面。

晚些时候，清莺用完晚膳出来，却看到隔壁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柳妹妹？你也在这儿？”陆星黎看到她很是惊喜。

清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很快又舒展开，露出一抹浅笑来：“陆姐姐，好巧。”

“是啊，想不到竟然会在此遇到柳妹妹，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呢。”

清莺往她身后的厢房看了一眼，说道：“今日我来的时候看到这厢房里住着的似乎是另一位姑娘。”

“那个村……”她立即顿住，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村姑二字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名农女已经换去另一处厢房了，她觉得这边的光线太暗，后面那几颗大芭蕉树都遮住了日头。”

清莺看着她，只觉得这姑娘有点傻，连说谎都不会。

但她并不揭穿陆星黎，只是顺着她的话头道：“的确是暗了一点。”

陆星黎笑了笑，忽然上前来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提议道：“听闻这崇福寺后山的景致十分怡人，柳妹妹想不想去瞧一瞧？”

清莺看了一眼将暗的天色，道：“现在去是不是有些太晚？”

“怎么会？不晚不晚，那后山有成片很美的花儿，还有许多萤火虫，这会儿才是最美的呢。”

清莺微微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陆姐姐，那后山你去过吗？若是不熟悉，这么晚我们两个姑娘家是很容易出事的。”

“自然是去过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呢。”陆星黎摸了摸鼻子，显得有几分心虚。

清莺抿唇一笑，“那就劳烦陆姐姐在前方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