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英今日也难得穿了一身淡烟青白的衣裳，站在她身边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啧啧道：“看来所有人都不想去和亲呐。”

清莺笑了笑，“北越遥远，又素闻苦寒难耐，都城里一个个被养成娇花一般的贵女们哪里会愿意去那种地方？”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那北越皇帝都年近半百了，又老又丑。”她说到这顿了顿，附到清莺耳边小声道：“说句大言不惭的，咱们陛下虽然年纪也大了点，但好歹长得俊，便是入宫选秀也比去北越和亲要好。”

清莺回想了一下皇上的模样，虽然只在秋猎上遥遥看了两眼，也大抵记得是长得挺好看的，毕竟那些皇子的容貌都是个顶个的英俊，身为亲爹的皇上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

可若说入宫选秀都比去北越和亲要好，还真的有点大言不惭了。且不说皇上的年岁比她们大几轮，光是传闻皇上如今龙体欠安，这会儿入了宫难以得宠便罢，指不定哪天就被拉去殉葬了呢。

不一会儿，有宫女过来引她们入宴。

清莺的位置竟然被安排到了后面，宫宴的位置排了三列，她就坐在中间一处的第三列里侧，虽不至于到角落里去，却也是被人挡了视线的。而谢娇英，正正好就在她的前面。

“哟～都给藏到后面去了，看来是有人也怕你太瞩目呢。”谢娇英掩着嘴取笑她。

清莺甜甜一笑，“是啊，可不像你，还要自己花钱买了座儿。”

谢娇英这个位置是特意给了内务府的管事递了银子安排的，她爹最近刚升了官阶，从二品升至正二品了，她本该坐到第一列去的。

谢娇英酸溜溜地道：“这还没过门儿呢，就跟我显摆起来了？”

“那你也赶紧寻个如意郎君，到我跟前来显摆显摆。”

“唉～那倒不必了，我还想多在家当两年黄花闺女，过几日清闲日子。”

清莺对她此言倒是认同，“是啊，能多在爹娘膝下承欢几年也是好事。”

忽然，一个身影在谢娇英前面落了座，二人同时看去，竟是那许久不曾露面的安阳县主。

看到她们，她露出一个礼貌和善的笑，微微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她们还发现坐在第一列最靠前位置的人是永宁郡主。

一段时日不见，永宁郡主似乎变得清瘦了一些，面容略显憔悴，眼下乌青明显，她今日未施粉黛，墨发如瀑垂落至腰间，仅以一支檀木簪子作饰，身着一袭料质中下乘的素白罗裙，远远看着，如着镐素。

谢娇英凑过来小声道：“我看永宁郡主这一身打扮才最像是来吊唁的。”

清莺只是看着，并未言语。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钟响，她们便纷纷起身行礼，接着太监的通报声传来，皇上和贵妃入了座，北越的使臣也入了席。

她们在各自的席位上端坐好，虽然大家都不想去和亲，却也不能丢了自家脸面，该端肃有礼的时候都不含糊。

皇上说了一通两国交好的言辞。

清莺悄悄往对面的席位上望，魏槐序就坐在第一列最靠前的位置，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皇上说话。

她只敢看几眼，就匆匆移开了目光，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浅棕色的眼眸，顿时吓得脊背一僵。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眸子呢？像一只看见了猎物的鹰，充满了攻击性和掠夺性。

她慌忙垂下睫羽，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人，她知道。

正是北越的二皇子，尉迟无忧。

皇上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慌乱。

但是这股慌乱随着舞姬上来之后渐渐平息了一些，看着一个个曼妙身姿舞动的美人儿，她放松下来，吃起了桌子上的葡萄。

但放松不过一小会儿，她就感觉有一道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到自己身上，她顺着看去，好死不死地再次与尉迟无忧对视上了。

见鬼！他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清莺这么想着。

连忙再次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看舞蹈。可这一回她是再也没心思看进去了，她坐在席间，屁股下仿佛有针扎一般，令她坐立难安。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之时，明显感觉到定格在自己身上的那道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了。

她悄悄用余光往那边瞄，看到是魏槐序在同尉迟无忧说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她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魏槐序在同他聊什么，二人神情愉悦，显然相谈甚欢。

之后直到宫宴结束，清莺倒也不觉得那么难捱了。

……

闺女们离了宫之后，才是她们等待煎熬的时刻。

因为方才的宴会上，北越使臣一直在观测，预备从中挑选最适合嫁去北越的女子。

此时宫殿内，一张桌案上铺开一卷纸轴，上面绘着今日宫宴的席位，每个席位上都放着一小块木牌子，牌子正面写着女子的名姓，背面是其父官阶。

几个使臣围在一处商议一番，最后择出五名女子，交由皇上和贵妃审阅。

皇上扫过去一眼，挑出其中一块牌子，道：“二皇子，这个柳清莺已经与我儿定下了亲事，恐怕不适合去北越。”

尉迟无忧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既然已经定了亲，又为何要出现在此次宫宴上？圣上说过，宴请的女眷皆可任意挑选。”

站在一旁的魏槐序面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不疾不徐地道：“方才宴上与尉迟兄交谈，颇有知己难得之感，尉迟兄这会儿再觊觎吾妻，是否有些不妥？”

宴会之中，魏槐序曾与他说过自己有一位貌美贤良的准太子妃，当时他还说了一句：“能得魏兄青眼的定是位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人，我在此便先给魏兄道声喜，若将来完婚，希望有幸能尝到你们的喜酒。”

这会儿，他回顾先前所言却仿佛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尉迟无忧只能强颜欢笑，道：“先前不知是魏兄之妻，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既然这位柳姑娘不能选，那便由陛下定夺，在这剩余的四位姑娘中挑选一个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