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过了多久。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风，也没有车流的喧闹。

李林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望着白色天花板神游物外。

缭绕在鼻尖的混杂于蔷薇香气中的淡淡麝香，提醒着他，刚刚被强迫着做了怎样一场激烈的运动。

忽然，他感觉小指轻微颤动，一用力，整只手握成了拳。

能动了！

视线瞬间恢复清明，李林猛地一打挺，从床上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扫视卧室，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位于左前方，靠墙角处的危姨。

她坐在一张白色四脚椅上，长发在脑后简单扎成低马尾，身躯包裹在一套纯黑冰丝睡衣里，只显露雪白的锁骨。

在她侧前方，是一个贴墙摆放的白色立柜，上边放有若干花花绿绿的小瓶子，以及一枚圆形镜子。

而她此刻，正背对着合上的蓝色窗帘，左手握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右手拿一支小小的白刷，从瓶里沾上染料，轻轻刷在放于身前小圆凳上的右脚趾甲上。

已经染了四个趾甲，为白皙的趾尖增添了一抹粉色。水蜜桃一样的颜色。

李林看见她捏着白刷的手一僵，显然发觉自己醒过来了。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涂抹。

梳妆台前，慵懒的女子一下一下轻轻装扮，不知为何，李林的心仿佛被那轻挥的素手揪住了。

小轩窗，正梳妆……

他不由自主沉浸到了这股风情里。

卧室再次陷入寂静，只听得见细刷与趾甲的轻微摩擦声。

直至把大拇趾染得满意，拧上瓶盖后，女人抬起了头。

“你那坏家伙对着我是要干嘛？要再动干戈吗？”危姨翻了个白眼。

李林低头一看……

咻地扭过身，跳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飞速套上。

“也不用这么急嘛，都老夫老妻了，谁还没看过谁……”危姨笑着调侃。

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光光的腚。

接连被危姨拿捏，李林内心羞耻感爆棚。

缓缓按下跳动的心脏，他深刻明白了，这个女人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既有手段，又有魅力，要是再与她纠缠下去，绝对会被拖入深渊。

还是心甘情愿，与她沉沦。

所以，要更果断一点。

“危姨。”李林打定主意后，转过身叫她一声。

“今后我会继续配合你研究，但不会再和你独处。抽血要么在大厅里，要么在这间验血室有第3个人在场的时候。”

“你想——三人成行？”危姨歪着脑袋问。

……你一个科学家，到底是怎样变得这么涩的啊！

李林极度无语，咬牙克制住了吐槽。

随后很快收敛起表情，认真道：“危姨，我们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的态度很明确，这条路走下去，只会是绝路。在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我们各自放手吧。”

“可我向来遇见绝路，要么涉水，要么架桥，要么用力跳过去。我从来不会让所谓绝路挡住我的人生。”危姨说。

“但是，正因为这样，您之前才吃了那么多苦头。如果这次能够避过，为什么要莽撞往前冲呢？”

“你也说了，如果能够。但如果不能呢？如果我就喜欢横冲直撞呢？”危姨把双手放在小腹上，说，“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了。”

李林无话可说了。

该怎么去劝解一个人的喜欢呢？

他能做的只有不留希望，“我已经和另一个人定下关系了。不管危姨是怎么想的，都希望您能自重，自爱。”

卧室瞬间变得极静极静。

仿佛这一句话抽去了两人的呼吸，抽去了所有的声响。

李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刻薄、绝情的话。

所以他也才知道，这种话会像两刃刀一样，在自己的心脏也割出一道见血的伤口。

窒息的气氛、危姨面无表情的脸颊……再待下去，就要前功尽弃了。

“我先走了，这段时间打扰了您的生活，很抱歉。”

李林告辞，往门口走去。

“你……”

“我爱你。”

“这是正儿八经的表白。我，危蔷，爱你。”

平淡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但却含有一字千钧的果决。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李林止住脚步，“我拒绝。危姨，我尊敬你，但我不爱你。”

再度迈步。

至门槛时，空灵的声音缓缓传来：

“拒绝没关系，不爱也没关系。我唯一拜托你记住一件事，我爱你，像对科学一样虔诚。”

一字一字听在耳朵里。

如利箭一般，李林的心脏仿佛被刺透了，缺氧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他扶住了门槛。

“……我走了。”

素净的卧室便只剩了危姨一人。

淡淡的灯光点亮着这方空间。

用乳胶漆刷成白色的墙壁，铺有棕色实木的地板，贴着左侧墙头摆了一张双人大床，右侧角落里放有一方梳妆台。

危姨安静地坐在椅子里，身后是一面纹丝不动的蓝色窗帘。

地下研究基地没有风，她也没有流泪。

只是用没有焦点的视线，望着远方。

远方空无一物。

许久后，她从圆凳上收回白皙的裸足，转身面对圆镜。

可真是一张败狗的脸啊……

手指抚过额头、眉毛、眼角、脸颊，停留在红唇正中。

干净的指甲在镜中光洁如玉。

她拿起一个小瓶子，给指甲染上了颜色。

和她的睡衣一样，浓重的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