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可以有很多面的。

忠贞和背叛、善良和邪恶、正直和虚伪，在特定的情况之下，都是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但不管多么荒诞的行为体验，都是有他的形成历程的。

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工具，可能会在某一日，突然怜悯起一个无辜善良、眼神干净的小女孩，因为那代表着他内心所缺失的一面，但是，绝对不可能怜悯一个满眼邪恶、不停的当着帮凶的女孩的。

远在一百多公里外的一间别墅内。

如果有人走进来，一定会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

三百平的屋子内，一整面背对着墙壁摆放着的镜子，每一个镜子里，都是一个阴沉可怕的世界。

阿瑞娜面对着镜子而立。

除了她，没人能看到，镜子的里面折射出来的是另外一副身躯。

那是一个蜷缩着的身影，银白色的头发长及地面，将他半个身影都遮掩住了，身后，雪白色的羽毛像是被晕染了墨水的白纸，沿着外延向内，有一半都成黑色了。

远远的看上去，是那种破碎的美。

阿瑞娜修长的手指伸出，似乎是想要透过镜子去触摸里面的人，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却又停了下来：“你还是不肯理我吗？”

蜷缩着的身影如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阿瑞娜轻笑了一声：“你不理我也没关系，还记得那个叫沈落的孩子么？就是我前一阵子和你提到过的，那个从不肯放弃任何一个选手，一直在努力救人的人，他的任务快要完成了，你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完成的吗？”

大天使不回应她，她也不恼。

“他把路宁和桑系都拿下了，再利用他们的势力和资本去控制舆论——很聪明的方法是不是？”

“如果当初我们也能在善良和残暴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方法，或许我们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说，如果我把他的头颅割下来送给你，你会不会很喜欢？”

蜷缩着的身影终于动弹了一下。

阿瑞娜笑了，这次的笑，带上了一点嘲讽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大天使：“你应该很喜欢吧？毕竟那么有趣的孩子呢，连松知风都被他感化，我想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大天使的翅膀微微动了一下。

阿瑞娜接着刺激他：“你说我先割他什么地方好呢？要不就从眼睛开始吧，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打开这窗户，又怎么看得见他的内心呢？”

门外，灰鸽子都已经听不下去了，要不是桑系开了屏蔽身型和声音的技能，他们都要被发现了。

“妈的！！！”

“这女人真尼玛阴险！！！”

“桑系去——”

“给我杀了他！”

桑系：“？？？？？”

桑系冷声：“你使唤狗呢？”

被说中的路宁咳了一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屋子内，大天使终于动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种虚空的，飘渺的好像随时能化成烟飞走：“你不用一直拿无辜人的性命刺激我。”

“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舍得和我说上话啊。”阿瑞娜轻轻叹息，看着镜子的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明明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你生死的人只有我，可是你却不肯睁开眼看我一眼。”

“那些人的命就那么重要吗？”

“那些自私的、贪婪的、卑鄙的、满怀恶意的人类，他们和蚂蚁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在痛苦的时候，渴望着有神明出现，将他们从泥潭里面拯救出来，可一旦他们好不容易脱离泥潭，再也不需要神明了，他们就会把矛头对准了神明——”

“那个时候，他们就不再说着信奉的话了，他们开始质疑你的合理性，也开始仇视你的存在，恨不得拿着开普勒太空望远镜来查看你身上的缺点，一旦找到一点点的缺陷，他们就会说：哦，原来他是个骗子啊，他才不是什么神明呢，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呢。”

“就算是帮了他们天大的忙，他们就会感激你吗？不，不会的，他们会说，哦，大天使啊，他一个男的，他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哪怕你救了很多人的命，那些人也会说，才只是救了我们的命而已，他都没有让我们免于疾病，我们为什么要崇敬他呢？”

“等你想办法让他们免于疾病了，他们又开始抱怨了，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为什么会有穷困潦倒，为什么大天使没有给我一个亿呢，为什么大天使没能帮着我杀掉我讨厌的人呢？”

阿瑞娜说：“你看，人类就是这样，他们永远都无法满足，也永远也不知道感恩的，你帮了他一次，他渴望你帮助他们千百次，你给了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希望你每天都在施舍。沉香劈山救母、牛郎织女千里来相会，七仙女削去仙骨只为能和凡人在一起，他们笔下的神仙永远喜欢人间，向往爱情，却没有想过，他们口中的爱，是让神仙失去所有、再也无法飞升的爱，他们口中的人间，是比地狱还要惨痛的苦难，而所有的一切，都用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掩饰了罪行。”（注：纯属剧情需要，并不代表文中其他任何人包括作者的观点。）

大天使依旧没有发言。

阿瑞娜眸光微转，看着其他镜子里面的凄惨状况，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你心心念念护着的人类，都是怎么想你的吗？”

“女人们一边拥护着你，一边在心里谩骂着，大天使怎么没帮着我们把男人都杀光的啊？他不肯杀光男人，是不是因为他藏有私心啊？而男人们——”

“他们从你开始帮着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恨上你了。”

“没有人会感激你的，更没有人会说你半个好字，他们——”

阿瑞娜话还没说完，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扭过头去：“谁在那里？”

窗户外。

沈落一把撕开了桑系设下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