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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秦

作者:越轻舟 | 分类: | 字数:49.3万

第74章 纷扰

书名:困秦 作者:越轻舟 字数:4227 更新时间:2024-11-01 02:09:36

我的一举一动、竟都被阿稷和范雎时刻监视着!

可是范雎为什么会忽然转变了态度呢?明明从前我离开王宫之时,也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我望着锦盒中的烫手山芋,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一股岌岌可危的无措之感油然而生,折磨地我坐卧难安。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时,我便唤了马车、去往了范雎的府邸。这玉镯我是一刻也不敢留的,还是尽快物归原主的好。

让云月叩了门后不久,便有府丁将我们迎了进去,穿过几道亭台楼榭,我看见范雎着了一身天青色的常服,正端坐于太湖石边对弈。

“华容县主安好。”见我到来、范雎不紧不慢地对我颔首道。

“范大人安好。”我微微欠了欠身。

“县主请上坐。”范雎脸上挂着从容不迫地浅笑:“可否请县主赏光、陪着范某对弈一局?”

“大人恕罪,齐媛棋艺不精,怕是不能同大人对弈了。”我与他不过泛泛之交,实在没有必要上演着什么、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戏码。

我毫不犹豫地拿出锦盒,放在桌案上向他推去,言简意赅地问道:“齐媛出宫之时,大人对我所说的一番肺腑之言仍犹在耳,可大人近日行事、却与当初所言背道而驰。”

“齐媛实在不明、大人如今为何会帮着大王为难于我,难道大人向来都是如此心口不一的行径吗?”我早就对他心有不满,此时又值四下无人之际,连表面的虚情假意、也不想再同他继续维持下去了。

“县主息怒,县主也知范某不过一介文人墨客,幸得大王赏识才能有如今这番成就,所作所为、自然是要以大王的指令唯命是从。”他面上依然带笑,不气也不恼。

笑面虎三个字,突然就浮现在我脑中。

“大王从前年轻稚嫩,行事尚有不足,身为臣子,范某理当规劝约束,可如今的君王已面面俱到、蓄势待发。”范雎细长的丹凤眼向我扫来,透着精明与睿智的光芒:“范某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帮着大王逼迫我的理由!”我据理力争地怒视着他。

“县主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王若想夺回手中权柄,就注定会同如今独揽大权的太后与穰侯,有着一场硝烟弥漫、你死我活的争夺。”

“那么早早寻觅明主,便是县主眼下刻不容缓之事。”范雎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带着蛊惑的意味说道。

“良禽择木而栖,大王与县主从前又情意甚笃,何不趁着穰侯和武安君、对您还信任无比之时,为您来日的夫君,贡献一臂之力呢?”

胸腔里的心开始狂跳,原来他们、竟打着这样的心思!

“所以范大人,需要齐媛做些什么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惊悸不定地在询问。

“无它,县主只需三不五时的,告知范某穰侯与武安君的些许小事便可。”他说的坦然自若,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之事。

我松开桌案下紧握的拳头,缓缓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请范大人替我将此物归还于大王,告辞。”

我说罢,一刻也不想再做停留,快步逃离了他的府邸。

呵…我竟然将如此恶心之人,推荐给了阿稷?

心中瞬间又漫起一股、无边无际的慌乱来,魏冉沉痛的面孔、开始反复不停的闪现在我脑海里,我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做了什么啊!

离开范雎府中时,也不过堪堪才辰时,我吩咐云月回了县主府,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

我引荐范雎的初衷,从来都不是要对付魏冉和白起,我只是当时、太过痛心阿稷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我竟来到了他的侯府。

我隐藏在府外的围墙边上,远远地望着侯府的大门,自那日他匆匆离去后,我们已经有好几日未见了。

他在做些什么呢?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了,他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一定还在记恨我吧。

记恨就记恨吧,我才不要上赶着到他跟前去挨骂。

我独自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后,便寻了马向疾风营驶去。

到达疾风营时,白起正和司马错切磋剑法,周重则在一旁观看,我刚下马,便看见司马错被白起放倒在剑下。

“司马兄、承让了。”白起拱手笑道,将司马错拉了起来。

“是在下不才,让白起兄见笑了。”司马错同样笑着施以回礼。

“叔白、周将军!”我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不禁也感到了一丝欢乐,向着他们大步跑去。

“媛儿!”白起惊喜地冲我叫道。

“华容县主安好。”待我走近后,司马错立刻笑意吟吟地对我拱手,周重也跟着点了点头。

“司马将军安好。”我客气地回应着,向他们俯了俯身,司马错虽也参与了伐齐之战,可几月行军下来,我也只与他点头之交而已。

“县主又是来找白起兄的?”司马错心领神会的用手肘碰了碰白起,调侃着说道:“周重,我看我们两个还是赶快走吧,若再在此处碍眼,白起兄怕是会同我们秋后算账的。”

第74章 纷扰

“司马兄切不可胡言乱语。”未等我出口,白起便立刻解释着说道:“媛儿来寻我是有正事,并非你想的那般。”

“是,倒是我误会白起兄和县主了,请县主千万莫要放在心上。”看着我面露尴尬,司马错歉意的又朝我拱拱手道。

“无妨,司马将军不必介怀。”我和煦地对他笑了笑。

“是呀司马兄,咱们兄弟之间不必计较太多。”白起见状,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以后还要仰仗你,好好监管着城中宵禁,护卫县主府呢。”

听了白起的话后,我心中疑惑,司马错不是掌管着边防军吗?怎么会突然又监管起了城中宵禁呢?

古人的夜晚可不同于现代人自由,想上哪儿溜达就上哪儿溜达。

子时以后,城中所有的铺面街道,都有着禁军轮番巡视防守,是一丝做贼的机会也不会有,除了极个别位高权重的官员以外,普通百姓是无一人敢外出的。

但也得益于这种严密的国法军规,即使像我这种独守宅邸的女流之辈,也不必惊怕会有流寇盗匪作乱。

管它的呢,朝中官位变更,岂是我能置喙的,思及此,我也又冲着司马错欠了欠身:“那便要有劳司马将军了。”

“县主不必多礼,此乃在下的职责。”司马错客套地作答:“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诸位叙旧了,告辞。”

目送着司马错远去后,白起才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向着我嗔怪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终于舍得来找我了?”

呃…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叔白,我还真不是来找他的。

“那个什么,周将军,你忙不忙?我找你有些事儿。”我转了个身儿,背对着白起问周重。

“嘿…我真是…”白起吃了瘪,在我身后小声的嘀咕着,惹得我和周重都齐齐地笑了起来。

“姑娘甚少找属下单独谈话,若是有事、尽可直言。”

我和周重并肩漫步在草场边上,望着不远处奔腾的马儿。

“确实是有些疑虑、想要向将军打探。”我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将军可知,大王已经知晓了我和叔白的关系,正是因为他的逼迫,我才这么快地从侯府中搬了出来。”

“姑娘迁出侯府,竟是受大王胁迫?”周重向来沉稳的神色,露出了强烈的疑惑。

“是。”我对他点了点头。

“可大王身在王宫中,是如何得知白将军对您…”

“将军,你可知你亡妻的表亲范雎,在谁的阵营?”我开门见山地问着周重。

知道我和白起关系匪浅的,就只有我们身边之人,知道我和阿稷从前之事的,更是没有几个,既知道所有事情、又帮着阿稷和范雎探听的人,我实在不敢随意猜测。

一路走来,我们这一群人早已是莫逆之交,我无法接受,我们的身边,竟会藏着这样一个包含二心的背刺者。

即便清楚我的追问、或许会伤害到周重,我也还是不得不为之,若不尽快揪出这个隐患,那么魏冉和白起,将会陷入到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周重缓缓地点了头。

“所以,是你…”我的呼吸一窒,差点有些站立不稳。

“不,并非是属下泄密。”周重庄严的朝着我拱手道:“属下这条命,是侯爷捡回来的,侯爷于属下而言,并非只是主上那样浅薄的关系。”

“白起兄更是对我有着知遇之恩,属下绝不可能背弃他们。”

“抱歉周将军,是我误会你了。”我霎那间既羞愧又庆幸。

羞愧的,是我居然怀疑周重;庆幸的,是还好不是周重。否则,以他那样倨傲的性子、如何能接受得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呢。

“姑娘竟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属下?”周重有一瞬间的惊讶。

“对你心存猜疑,已叫我万分羞愧。”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随即真诚地说道:“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一定会相信你,因为我们的身份除了是县主与左更以外,更是朋友。”

周重听闻我的话后,不禁坦率而至诚地笑了,我也低下头轻轻笑起来,所谓良师益友,便是如此吧。

即便怀疑争执过后,依旧选择互相信赖。

“既是朋友,那属下便斗胆问问姑娘。”周重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姑娘难道真的还不知晓,侯爷对姑娘深藏已久的情意吗?”

“侯爷是个心思内敛之人,可他这份呼之欲出的感情,连属下和无悔都能看得出来,姑娘又准备忽视多久呢?”

我被他的问题、问的沉默起来。我确实不知道还能忽视多久。

“姑娘,恕属下直言,您若继续孤身待在这咸阳城中,大王是永远也不会放过您的,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嫁给侯爷,以伦理道德、来压制大王。”周重诚挚地望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嫁给他?”我心神骤乱地自言自语着。

“成亲,我们成亲。”

“不是情妇也不是姘头!是我魏冉此生、唯一的妻!”

他哀伤的面容,以及力竭声嘶的呐喊,再一次侵占了我的大脑,让我开始心如擂鼓起来。

“姑娘,周重是失去过挚爱的人,深知一份两情相悦的感情能走到最后,有多么地不容易。”周重移开了视线,长久地叹息着:“您可知您离开咸阳的那段时日里,于侯爷而言,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您或许真的应该,好好地审视自己的内心了。”

“属下今日所言,实为僭越了。”周重再次向我拱了拱手:“幕后泄密之人,属下一定会仔细探查的,请姑娘安心。”

“是,多谢周将军衷言相劝,齐媛会迁思回虑的。”我微欠了身:“但与大王相逢之事,还望周将军暂时替我保密。”

“一定。”周重认真地承诺道。

从疾风营回府后,我就将自己关在了屋中反复思量。

我必须断了阿稷的心思,从此与他再无瓜葛,这于他于我而言,是唯一且必然的结果。

可诚然如周重所说,只要我还以未嫁之身,待在这咸阳城中,阿稷便永远也不可能放过我;纵使嫁作人妇,若只是个让他毫无顾虑的人,大概率也形同虚设、并无作用。

唯有嫁给魏冉、以道德伦理来束缚着他,我才能安然无恙的、继续待在这方波谲云诡的城池中。

“魏冉、魏冉。”我喃喃自语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我真的能够嫁给他吗?

自古以来,男子的不幸,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女子的不幸,却多从嫁人开始。

他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对我情有所钟吗?若是真的那般深情,又怎会在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便消失着、再不现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