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原来见了第一面的母后，竟满心的都还是父皇。

季少虞沉默了片刻，那双清润的眸子里闪过冷意，“这些年了，你竟还记挂着父皇。”

“你可怪我？”

圣母眼眸微低，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珏上，暗淡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暖阳。

缓慢的走至窗边，霜花顺着屋檐落下，晶莹剔透的雪瞬间便化为了雪水，莹白的手指微动，再次幻化成了霜花。

似是不忍心，季少虞握紧了手掌，“他死了，很早就死了，死在了他的大儿子手中。”

“果然一切都是注定的。”

她痴痴一笑，眼里的泪珠如珍珠般落下。

季少虞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圣母却转身直走进了另一侧殿中，他只能快步跟上。

他满心的思念，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场面，是他想多了，这些年来有无她又何妨，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将一直是一个人。

穿过长廊，圣母停下了脚步，手指微动推开了宫殿的门。

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满目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于殿中，有孩童时期的物件也有成年后的玉冠。

手轻轻的触摸于玉冠上，季少虞声音颤抖，“这些是？”

“既逃不开命运的安排，少虞你可愿唤我一声母亲。温柔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季少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从小到大的物件都很齐全，甚至还有孩童时期的虎头鞋。

“母亲，少虞就知道你未曾忘记过我。”

“是我的不好，放你一人回去，你离开时那般的幼小。”纤纤玉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一枚红色的玉珏放到了他的手心中。

“母亲你可愿随我回南夏，如今我已是南夏的君主。”

他犹豫间说道，眼神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孩子，你可愿听听我的故事。”圣母淡白色的衣裙闪动着光，唇角间满是柔色，却也掩饰不住她的失神。

神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两人便坐落于庭院间，满天的霜雪已然退去，肉眼可见的速度能瞧见树枝在伸展着躯干，化为流水流入树中。

石桌上摆了一副茶具，悠悠的飘着淡淡的茶香。

对面的人缓慢的开口道：“当年，石门被开启，身为圣母便被派去封印此地，只是那西临小儿趁机要求天宫所做，本是悲悯神母便让我前去。”

“本以为是为了百姓，可是慢慢的他的野心逐渐放大，甚至想要整片人类的大陆，我逃离了西临。”

她的眼里泛起了泪光，“便遇见了你的父亲。”

不知道我是何人，我的身份且只有西临王所知晓，遭受暗算被你父亲季无风所救，那时他且还只是一名皇子，不是很受宠，本想着报答的心，可却一错再错。

再到后来，神母派人前来寻我，我犯了太多的错，只是那时有了你，也不知道尊上为何会为我求情。

但是你最终还是可以留下，只是你不属于天宫，必须要送你去南夏。

“母亲，你说我的父亲是季无风？”

他的声音中满是疑惑，修长的手握紧了杯盏，却看似未曾用力。

似是觉察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这二十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何自己的母亲不在身边，所有人都说死了，可父皇明明就活着为何他也不愿意疼爱自己。

每当瞧见闻人若初时，他总在想着若是自己的父皇也是这般就好了。

希望破灭，他亲手将要杀了自己的父皇设计到死，死在了他最钟意的太子人选手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生父。

“少虞。”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默默的看着，似乎已经猜到了许多。

眼里满是落寞，目光再次落在他腰间的玉珏。

“母亲原来我的生父竟是季无风，可是我却从未见过他一面。”湿润的眼眸泛起了泪光。

“是母亲对不住你！”

圣母一把将人紧紧的抱住，语气间满是内疚，“自你父亲的长灯熄灭，我便知道了，是母亲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原来当年，她留在南夏被西临人所寻到，危机重重，本要为季无风夺位，可巧合被天宫人所寻到。

强制回了天宫，而季无风从未见过那个孩子，而是死在了前往西临的路上，可却是被自己的兄长所杀害。

也就是季少虞所设计的前任南夏王。

深知圣母秘密来自西临，前任南夏王便起了心思，圣母本就貌美，所以导致被送回来的季少虞交到了他的手中。

可他的孩子众多，渐渐的西临落寞，他也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

兵败与天启便直接将他作为质子送往了天启中。

季少虞从未想到，他居然认贼作父二十年，自己的父亲却死在了荒山野岭间。

如同孩童般的靠在圣母的怀中，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温暖，好在现在还有母亲所在，他的母亲从未是什么妖孽。

“你与你父亲很像，他是个温润的性子脾性极好，曾带着我游历山间，可就是这样的性子才导致他在南夏举步艰难。”她轻声细语的说着。

顿了顿，语气收了些，“可是少虞，天宫不能干涉人间的事，我且要守这千年。”

目光看着远处的山间，化为水的雪流动着，盘旋于山口间的黑龙打着哈欠，摇晃着巨大的尾巴。

“少虞知晓，此番回去会寻回父亲的尸首，可母亲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迟疑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虽是第一次所见，可母子天生的血脉相连从不会欺骗人。

“少虞，你已经长大了，若是以后想母亲了便用此术，你身上有我的血脉，天生便与凡人不同，我想你应该能探索出来。”

模棱两可的话音，季少虞似懂非懂，但这些年来他便知晓自己能控制妖兽。

且还是妖物所害怕的对象。

“少虞拜别母亲！”

长身而跪，在巍峨宫殿前慢慢磕头，现如霜雪化开，已然没有了冰冷的迹象。

云翳瞧见他出来，便化为了人形，瞧见了他腰间的法器，默默的抿唇，看来圣母也不是那般的冷血无情。

躲了这些日子，今日竟愿意见了。

他们不知晓的便是，宫殿中的圣母再次确认了夫君的死讯，已然是颓废不已，身上渐渐的化开了丝丝的黑气。

笼罩着龙行山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