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静，黑暗依旧掩盖不住窗前的独影，白姨娘知道今夜自己又是无法入眠。

这数十年来，一想到儿子离去的那张脸，她心里刺痛异常，无数次只想就此了结，可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又万分不舍。

对于沈思源，她一面还是挂着那份情感的寄托，另一面又是恨其凉薄，这日子真的是煎熬。

沈清浔也是睡得极晚，直至近午才起来。

饮过热茶，懒懒地坐在圈椅上绣着前几天还没绣完的花样，但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她有些后悔，明知道父亲现在的心早已没有放在生母这里，却一心只想着让她开心点，却冒冒失失地让白姨娘又新增了几分伤心，这倒也是失虑了。

霜儿知道沈清浔心情不好，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绣着丝绢。

若不是两人都有着心事，外人看来，这画面是极美的，恬静得如同时间凝固，然而，这不过是一时。

院门轰的一声被猛推开来，寂静瞬时被打破，接着一阵撞撞跌跌，脚步飞快。

霜儿皱着眉头走出屋子：“贵香，你怎么这么不稳重？小声点，小姐在休息呢。”

贵香冲了过来，喊道：“小霜姐，不好了，不好了，白姨娘她……她……”

“姨娘怎么了？”沈清浔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抢到门口问道。

“刚才……我去姨娘院里找柳婆子拿些点心，才从院里出来，便见桑姨娘他们……正往白姨娘那走，我……我就赶紧回来了。”贵香有些吞吞吐吐。

“霜儿，跟着我走去看看。”沈清浔站了起来，话都没说完，急匆匆跑了出去。

刚刚到了白姨娘的院门口，便听到桑姨娘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真看不出来啊，这么多年还不死心呢？”

白姨娘此时已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今天怎么想起来到这里说这个了？”

桑姨娘腰肢轻轻地摇摆着，随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听说昨日是姐姐的生辰，我是个不知礼的，竟然是忘了，多亏得二小姐提醒啊！”

白姨娘心里霎时明了，只是她向来不会争辩，一时间脸一红，只能低声喃喃着：“我……我是……”

桑姨娘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她，手臂双挽于前，靠在石桌旁：“你是怎么了？哎哟，是见不得我的好吧？”

“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白姨娘低下头去，眼睛都不敢抬一眼。

桑姨娘轻蔑地冲着她笑了笑，手扶发髻，修长的指甲不时地拨弄着发钗。

“你以为老爷还会想着你的好？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笑着，语气里却带的各种的尖酸：“我告诉你，如今风儿是府里的长子，他可要每天都回我院里悉心教导他，怎么？你以为你一个生辰便要……”

“便要怎么了？”沈清浔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脸色一正，望着她：“桑姨娘，你意思是说我父亲给白姨娘过个生辰，便会误了沈家的大事吗？”

桑姨娘没料到此时沈清浔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吓得站起身来。

“二小姐，您来了。”说着，转头眼睛瞟了一眼身后的丫环，她那丫环也见情势不对，退出了院子。

沈清浔坐了下来，霜儿知趣的在她身边给她捶着肩。

她眯了一会眼，缓缓说道：“这里可不是你那院，容得下你在这跋扈？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你是这儿的主子。”

沈清浔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要把她钉在眼眸里，桑姨娘有些惊慌失措了：“我哪里敢啊！”

“哪里敢？”沈清浔轻轻冷笑：“那你是怪罪我父亲昨日不应来吗？怎么？连我父亲的主你也敢做了？”

“那我倒要问问你，我姨娘是哪里得罪你了？倒让你难得的大中午来这，兴师动众地来问她的罪？”

她手猛地往石桌上一拍：“你和她同是姨娘，就算是要问罪，由得你来问？你是看这府里是没有人了？”

桑姨娘咽了咽口水，强撑着说道：“我哪里敢问罪，只是许久没见白姨娘，想着来看看，二小姐千万不要多心。”

“多心？”沈清浔眼眸一转，将衣袖展了展，徐徐地说：“姨娘意思是我听错了？还是这院里所有的人都聋了？”

一时间，桑姨娘也不敢做声，只是眼睛不时地瞄着院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白姨娘走上前，她是没见过沈清浔如此动怒，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二小姐，算了吧，桑姨娘她……”

话还没说完，院外倒是有人急切地喊道：“反了，还反了，我看谁敢欺负我姨娘！”

声随人到，只见沈应风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门，手一叉，大声喊道：“谁敢？！”

“哥，你声音小点。”沈絮晚跟在身后，倒是看到了沈清浔，连忙拉了拉沈应风的衣服，小声地说道。

“公子，三小姐，你们可来了！”桑姨娘一见到他们，顿时如同见到天兵天将般扑了上去。

“我都要被二小姐给吓死了，你看我，这衣服都被吓得汗湿了。”

沈絮晚忙搂着桑姨娘，连连安慰。

沈应风看了一眼沈清浔，又扫过白姨娘，问道：“怎么？你们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吗？”

沈清浔不由得呵呵笑了：“你且问问你姨娘，是谁欺负谁。”

桑姨娘此时有人撑着腰，有了底气：“反正我是没有欺负人便是，二小姐，你可不要乱说。”

沈应风气势汹汹地瞪着她：“我不管谁的错，反正要让我姨娘受着委屈那可不行。”

“怎么？沈应风，你还要我向桑姨娘道歉？”沈清浔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那你是承认欺负我姨娘了？”沈应风本来脑子就不会转弯，直愣愣地问。

“承认怎么样？不承认怎么样？”淡淡的笑声让沈应风有些接不住。

“二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沈絮晚扶着梨花带雨的桑姨娘坐了下来：“父亲平时都舍不得委屈一下她，你看她现在哭成什么样。”

“那依三妹的意思是，只要会哭，就是有理了？那行，霜儿，姨娘，”

说着她望向霜儿和白姨娘：“我们一起哭，且哭个天昏地暗。”

沈应风哪里说得过她，气得伸手扯住沈清浔便要打。

“住手！”

这声音一起，沈清浔不禁微微一笑。

来得倒是真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