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刘夫人一口老血翻涌上来，儿子这话，远远出乎她的预料，在她的映像里，儿子对自己一向孝顺有加，可他居然叫自己拿出银子去还给李氏，这是刘夫人做梦也没想到的。

刘夫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痛哭道，“遂远，你疯了不成？那可是八万两！不是八十两！”

“我没疯。”顾遂远借着酒气，干脆把往日里那温润如玉的面皮尽数扯了下来，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外头，冷笑道，

“李家是怎么说的，阿娘不是心知肚明？若是不把这银子还回去，他们李家就要让我颜面扫地！难道在阿娘心里头，我这个儿子的前程和面子，还比不上八万两银子要紧？”

刘夫人面色一白，揪着心口的衣裳哀哀戚戚哭起来，儿子的前程自然是要紧的，可那是八万两银子啊！况且，儿子手里头必定也还有些银钱，刘夫人怎么都不想松这个口.......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家和李氏，他们，就是存了心要让顾家没脸！

刘夫人越想越觉得不甘，揪着衣裳哭起来，“遂远啊，我这一辈子，统共也就攒了那么点银子，要是都拿出去了，往后，咱们家，这日子该怎么过？

我这身子一直不大好，都是需要细细养着的.......这笔银子，咱们就不能不.......”

顾遂远盯着刘夫人，目光冷冽如冰，一字一句道，“阿娘手里头的银子，不也都是李氏的嫁妆吗？李家如今要咱们还钱，阿娘为何不肯把银钱拿出来？

还是，阿娘想看我颜面尽失，人人喊打，想一辈子被李家踩在脚底下，永世抬不起头来？”

“不是，我怎么会这么想？那李家，太不懂规矩，他们是故意的，故意上门威胁咱们.......”刘夫人语无伦次，这会子顾遂远的模样，就连她这个亲妈见了，都怕得不行。

顾遂远冷笑连连，“既然如此，阿娘就该把银子拿出来，只要还清了李氏的钱，往后，便不会再有人上门威胁咱们了。”

“我.......那是八万两，我哪里有！”刘夫人瞪大了眼睛，她一贯脑袋空空，被顾遂远这么一带，倒也怂了，不再强撑着不肯松口给银子，只是到底还是舍不得。

“没关系，我手头还有一万两的银票。过去这一年多，李氏给阿娘的孝敬，想来，也不会低于五万，阿娘便拿五万出来吧，剩下的，我自会想法子凑齐。”顾遂远冷声说道。

李三爷看不起他，李若也看不起他，他们打定主意要为难自己，但自己却偏偏不叫他们如意！不就是区区八万两银子？他自然会还回去。

他顾遂远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堂堂正正靠着自己！李氏那些嫁妆，不过是锦上添花，压根没起什么大作用！

李家还有李若如今对他的羞辱，他都记住了，往后，他定要把李家狠狠踩进地狱！

他要让李若后悔和自己义绝，要让李家对今日之举追悔莫及！

碧烟从小丫头那儿得了那些话，脸色先白了三分。

李家如今算是打蛇打中了七寸，为了保住面子、尽快把钱还给李氏，大爷连夫人的体己银子都不放过，更遑论旁人.......这府上，除了大爷和夫人，如今最有钱的，就是那位杜姨娘.......

嗯，从京兆府回来以后，大爷便给姓杜的贱人送了许多好东西过去，之前自己还羡慕了好几天，现在想来，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儿！

大爷连夫人手里头的银钱都不放过，姓杜的还想守住那些好东西？

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会子，碧烟无比庆幸自己从前替大奶奶、不，替李氏办了一桩好差使，那李氏给她的东西可值不少钱呢，而且，那些都是大爷不知道的。

大爷眼底，自己就是个没什么积蓄的姨娘，这回，大爷的主意怎么也打不到自己身上来。

想到杜姨娘因为想谋害先头大奶奶被世人骂成蛇蝎毒妇，只能整日里缩在屋里头暗自落泪，如今，竟连安身立命的银子都保不住，没了银子、又没了好名声，往后姓杜的这日子可不好过了。

碧烟揪着帕子来回转了几圈，这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大爷从前那么宠姓杜的贱人，给她办了那么大的纳妾礼，为了她，还不惜和先头那位李大奶奶吵了一架.......到头来，还不是说抛就抛。

可见，这男人的恩宠，也是个靠不住的。

嗯，和大爷的恩宠比起来，还是银子要紧！

碧烟站住脚，眼珠子转了两圈，先一溜烟进了自己的内室，把那值钱的首饰衣裳尽数收起来，用大箱子装好，再用一把铜锁给锁上，放进柜子最底下藏好。

随后，又叫了小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褂子，这才抬脚风风火火地往流光院过去了。

如今李氏已经和大爷义绝，姓杜的贱人整天疯疯癫癫就知道以泪洗面，大爷身边能用的，就剩下她一个了。

左右，她也出不了顾府，还不如多在大爷跟前卖卖好，万一以后大爷发达了，自己还能跟着沾沾光

若是大爷一辈子就这样了.......那也不打紧，反正她手里头有银子，不至于叫自己饿死！

顾家闹腾了一整晚，刘夫人到底犟不过儿子，被连哄带抢地掏空了库房里的体己银子，翌日一早，顾遂远顶着伤，亲自往贾家走了一趟，再出来，手上便多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

银票加现银，一共八万两银子，下晌时分，便送到了相国寺那头。

来送钱的是顾家一个外院的管事，从前，李若待他们这些下人一向客气有加，待遇上也一直都是顶好的，之前大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刘夫人接手了中馈，府中下人才知道，从前过得简直是仙人一般的舒坦日子！

那满府的下人，就没有一个不怀念李若的。管事的今儿也是自请来跑这一趟，送完了银子，他也不肯走，只点头哈腰地站在一边儿，言语艰涩地提了一嘴家中境况不大好，又说顾家已经两三个月没放月例银子了。

李若听了两句，便笑起来，“你若是不嫌弃，倒可以去我城郊的陪嫁庄子上当差，那边，正好也缺个查账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