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给自己倒了杯茶，老神在在地道，“不放心，所以我和他一道回来了。”

“啊？”郑京兆怔了怔，这位爷的意思，他怎么就没懂？

陈集低头啄了口茶水，慢慢悠悠开口，“我把他一条腿打折了，这会儿，他应该被王家人抬走了。”

“啊！”郑京兆这回真吓坏了，身子一个没坐稳，噼里啪啦朝后摔了个屁墩儿。

陈集却半点儿也不担忧，甚至还转头安慰郑京兆道，“你不必担心，我是趁乱打的，没人知道是我。顾遂远就算咬定是我打了他，那也没有证据。

还有，那案子都查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大理寺和五军都督府的事儿。”

我那是担心这个嘛！郑京兆龇牙咧嘴欲哭无泪，他上辈子得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来做这劳什子的京兆尹！

不过，郑京兆这份担心，陈集是半点儿没体会到，他向来是有仇必报，顾遂远敢把歪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今儿若不是碍于人太多了，他必定要把顾遂远两条腿一块儿打断的。

陈集往京兆府来这一趟，一是为了问问清楚顾遂远跑过去这事儿是不是和王家有关，二，则是为了告诉郑京兆一声自己把人给打了的事儿。

如今两件事儿都办妥了，他也没了在这里留下去的心思，起身对郑京兆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约，您也早点回府歇息吧！”

“哎！世子爷，那顾遂远的伤，严重不严重......”郑京兆赶紧爬起来追过去，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好端端的出城办案，结果腿折了，要是圣上那头知道，会不会怪罪自己连个人都看不好？

当初，圣上把顾遂远放到京兆府来，不就是存了要让自己好好照看他的心思吗？这会儿，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大的事儿，郑京兆光是想想都觉得忐忑不已。

陈集却头也不回，只摆摆手，声音由近及远，“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凭他那要脸胜过要命的性儿，必定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自己出城办案，却因沟通不当被报案者当成包庇犯人给揍了一顿，这事儿，顾遂远就算憋死都不会和别人多提一句。自然也没脸到郑京兆这里找麻烦了。

郑京兆哎呦两声，再追出去，却已经连陈集的影子都瞧不见了，他只得拍着脑袋连叹了好几口气。

心底盘算着，明儿得打发人上顾家去瞧瞧顾遂远才是，不管怎么说，这会儿，他都是自己手下的人，自己要是当做不知道，这不大好。

陈集没空管郑京兆想什么，他回城之前，已经叫人给王四爷递了信儿，说是请他和几个世家公子一块儿在软玉楼小聚一番，这会子，那些人都到场了，就差他这个做东的了。

暮色四合，软玉楼门前早早点起了灯笼，外头几个穿红戴绿的花娘正倚在栏杆上，挥着帕子和人调笑。

往里走，那间单独的小屋里，水嬷嬷半靠在鹅颈椅上，点着一个刚买进来的小丫鬟耳朵脑袋训斥了一通，

“瞧你那怂包样儿，王七爷叫你端茶，你怕什么？甭管他是不是王家嫡系，总归他也占了个王字，他家里头又是开米粮铺子的，你知不知道他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几丝儿都够你卖三回身了！

能攀上那位爷，那是你祖上烧高香了！你不上赶着捧着陪着，反倒是敢在他跟前摆脸色使性子.......”

“我没有使性子......”小丫鬟抽噎着驳了一句，那位王七爷，生的五大三粗嘴歪眼斜就算了，满口还一股味儿，身上也一股味儿，楼里的姑娘们都不爱伺候他，才把她这个新来的推了过去。

可小丫鬟不过十三岁，还小呢，头一回见王七爷，话没说两句，他就想把手伸到她裙底去，她如何能不怕？

这一怕，难免就忘了分寸，谁承想那位王七爷当即就撂挑子不干了，叫了水嬷嬷过去，小丫鬟就这么挨了几个耳刮子，如今，脸上都还疼着呢！

“哼，”水嬷嬷斜了她一眼，要不是看这妮子还算有几分姿色，她才懒得多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头想什么，无非是瞧着今儿王四爷那几位贵客来了，所以起了心思，想去楼上伺候。”

这四爷七爷听着像是没什么差别，实际上，这差别可大了去了！

王四爷可是王家嫡系嫡出的郎君，又生的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满上京里想嫁王四爷的小娘子都得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去！

那位王七爷生的一副丑模样不说，这身份上，也只不过是王家一个旁支里的人，这些年靠着做生意做出了些名堂，又往王家本家送了不少银钱，这才敢打着所谓王七爷的名号在外胡来。

这俩人，细说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云一个脚底泥的存在，水嬷嬷如何不清楚这些姑娘们嫌弃王七爷？可人家花了银子，那就是客人，软玉楼的姑娘怎么敢嫌弃客人？

“没，没有！”小丫鬟又羞又恼，急急道，“是姐姐们，姐姐们说，今儿个是燕王世子做东.......”

话还没说完，她便又挨了水嬷嬷一巴掌，“小蹄子，你进了我这软玉楼，你就是个伺候人的命。伺候谁，还轮不到你来挑！

还敢把主意打到燕王世子身上，那位爷的相好，都是名动天下的名妓，你算个什么东西？咱们软玉楼的花魁如梦都还没攀上那位爷呢，你倒是敢动心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软玉楼如今大半收入都来自如梦，水嬷嬷自然是把她当亲女儿疼的，再一个，人家燕王世子做东，请王四爷和几位世家子弟到他们软玉楼吃酒，这是给她们面子，她自然得万般小心伺候着。

挑到楼上伺候的，都得是经过调教的伶俐人儿，像这小丫鬟一样不懂规矩的，水嬷嬷可不想叫他们上去，没得到时候冲撞了贵客。

再说了，这丫头刚来不久，心思还没定下来呢，若是叫她这会子就生了些反骨，往后，自己还怎么管教她？

所以，水嬷嬷对这丫鬟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小丫鬟捂着脸低低哭起来，水嬷嬷又是一声冷笑，“还知道哭！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不懂规矩可是大事。

不该你惦记的东西，你要是惦记上了，坏了我的大事儿，仔细我扒了你这小蹄子一身贱皮，再把你卖到城墙跟那儿的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