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婿的事儿办不成也就罢了，这银子，该顾遂远还的，他可不能少了一分一毫！他们恭王府的银子也都是他咬牙勒紧裤腰带攒出来的！

“知道了！王爷放心就是！”顾遂远被恭王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觑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连带着方才被皇帝用茶盏砸出来的那个大包，这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银子，银子，永远都是银子！

恭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自个儿办个文会，居然连下人都管不好，任由人闯进去闹事，这都是他这个做主子的错，他倒也好意思把自己拖下水！

若不是明月糊涂，被人利用了，自己怎么会背上这笔债？

想到那数目不小的银子，顾遂远只觉得脑袋更疼了些，等出了宫，他还得先去一趟王家，这笔银子，他拿不出来，只有王家能帮他......

这俩人各自揣了一肚子的委屈，前后脚出了宫门，一个打马回府，一个则匆匆往王家赶了过去。

那俩人才走，陈集便狗腿地给皇帝重新倒了一盏茶，“圣上别为了他们生气。”

皇帝斜着陈集，冷冷哼了一声，也没接那茶，只抬手点着陈集，没好气道，“我听人说，你那天散了席，倒是和唐华祖孙俩凑一块儿去了？你什么时候也爱他们读书人那一套了？”

“唐华可是朕特意请回来的，你要是给人气跑了，看朕不把你罚去扫马厩！”

陈集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那就是看出他们不自在，提前给找了个借口把人带走罢了。

圣上又不是不清楚我什么性子，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我一听就烦，那天也就是凑巧，给他们找个台阶罢了。

我和唐大家，哪里有话可说？坐一块儿没多会，他老人家问我，这几年，读过什么书，我没答上来，他老人家当即就不高兴了。这人和人之间的缘法，当真是强求不来，我和唐大家，注定就凑不在一块儿。”

“再说了，唐大家哪里能和我计较？”陈集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可是堂堂燕王世子！”

“你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父王要是听了得被你气死！”皇帝仿佛为他操碎了心，指着陈集唉声叹气道。

“老头子才不会为我操心呢。圣上，还是您待我好。”陈集紧挨着皇帝坐下，一张脸上满是认真，“我方才看，恭王叔好像挺不高兴的。”

提到恭王，皇帝心底那点儿郁气又往上涨了几分，“那就是个不争气的，他不高兴，他哪里来的脸不高兴？”

要不是他，大皇子的子孙根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自己不过是夺了他的差使，也没给什么实际的惩罚，他倒是不高兴上了？

“这儿女姻缘的大事儿，还是蛮重要的。恭王叔就清平那一个嫡女，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疼爱的。那金明池文会，本来就是为了给清平择婿......这么一闹，清平又得耽误了。恭王叔这是爱女心切，他和圣上您一样，都是一颗慈父心。”

陈集连声叹气，一拍腿，似是感慨一般嘟囔道，“要是能给清平挑一个好夫婿就好了，这样，恭王叔必定也能体谅圣上您的良苦用心。”

给清平挑一个夫婿？皇帝顿了顿，心思一转，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既能安了恭王的心，叫他消了芥蒂，又能借清平这桩亲事笼络笼络人心，恭王蠢笨，连带着，恭王妃也不聪明，恭王府上下，全都得靠自己活着。他不担心恭王起异心，但若是能叫恭王府芥蒂全消规规矩矩跟在自己身后，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事儿，他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仔细仔细想想人选。

清平被宠坏了，素日里性子太傲，上京城里的世家，但凡有些地位家世的，恐怕也不容她进府，可要是让她嫁得太低，那也不行......这人选上，还真得好好斟酌一番才是。

但这事儿就没必要和旁人多讲了。

皇帝心底打定了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叱了陈集一声，“行了，你倒是管得宽。与其操心别人，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前儿个，你父王还递了折子，说让朕给你挑个媳妇儿。”

“可别，可别，您先别瞧我。我这潇洒日子还没过够呢！”陈集一下子从椅子上蹿起来，跳得比猴儿都高些，顶着一脸的惊恐连连摆手。

“胡闹，多大个人了？你看看这上京城的世家子弟，和你一样年纪的早都娶妻生子了，你呢？

难怪你到上京城来，你父王母妃全都放心不下，你看你这样跳脱的性子，谁能放心得了？抓紧找个媳妇儿，还能管一管你这懒性儿！”皇帝把桌案拍得啪啪作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哪里都娶妻了？您看，那靳二，还有宁家小六，不都还是一个人嘛？”陈集摇头如抖筛，“再说，那不是还有个顾大人，他身边也没人呢，您要是想拉纤保媒的，您先找他们，我这样的可不急！”

“胡说八道！”皇帝重重叱了一声，指着陈集，一个劲儿摇头长叹。

活脱脱一副为晚辈操碎了心的模样。

叹息完了，皇帝眉头又是一皱，“你来宫里做什么？我看你是专门过来气我的！”

“哎，我就是担心您。您知道，我拿您当亲爹......”陈集话到嘴边，被皇帝一个眼刀子给逼了回去，他吞了吞口水，赶忙换了个词儿，

“不是，我是说，我感念您对我的照顾，这是担心您被气坏了，我就想着来看看。您待我这么好，我要是不来，那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皇帝皱着眉，总觉得这话隐隐有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

一侧的冯骈到底是置身事外者，陈集这话落在他耳朵里，他一下便听了个清楚明白，那眼底迸出几层抹不开的惊意，这位世子爷说得那叫什么话？这不是把那几位皇子，全都推成了白眼狼？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冯骈大睁着眼睛，眼瞧着陈集一刻不停，嘚吧嘚吧表达了自己心底对皇帝有多么敬重，再看皇帝从一开始半恼半怒的状态变成了一脸舒坦的模样，心里头顿时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