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赵夫人急急惊醒，人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李若凝神听了一会儿，“好像有钟声......”

话音未落，那钟声又一次响起，每一下，都好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李家众人心上。

李峥呼啦啦站起来，“这是丧钟！是宫里......太妃她！”

赵夫人顿时白了脸，古姗和李若紧紧搀住她的胳膊，一侧的李孝元沉着脸，低声道，“先回去换衣裳，天一亮，大约就要入宫了。”

正厅里的众人顿时散了，高氏也领着三个孩子先回了院子更衣，李若来时便有了准备，早叫绿玉抱着一身素衣跟过来，这会儿，她就近在赵夫人这边的东厢房里换过衣裳，便陪在赵夫人身边。

“还在响。”赵夫人指了指外头，脸色青白。

“十好几下了。”李若哑着嗓子，“大约，是要按太后大行之礼治丧了。”

从年前开始，太妃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天，他们早已经有所预料。

可太妃死后，究竟为何会有人来请李若进宫？还有，当初太妃救了皇帝一命，皇帝也只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太妃，半句没提过要赐封号的事儿，怎么临到人死了，还大费周章的把太妃按太后之礼安葬？

宫里头能使唤得动内侍，能叫宫门半夜打开的，除了靳皇后，便只有......皇帝。

赵夫人不敢深想，只伸手扶住一侧的茶几，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压住了那一阵接一阵的头晕目眩之意。

燕王府，公孙铸得了远在幽州的燕王妃嘱咐，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清点了燕王妃送来的那些东西，刚弄完，正准备去用饭，听到钟声，顿时一个激灵，直直站住脚，笔直地绷着背，凝神听了一阵，直到接连响了两三声，公孙铸才一跃而起，转身拎着袍子直奔陈集的院子而去。

刚冲出去，迎面看见陈集大步流星过来，公孙铸急急站住脚，深深吐出两口浊气，缓了缓，这才出声道，“是宫里头，这钟声，是有人没了。”

陈集一把搀住公孙铸，颔首道，“齐德宝让人递了信。太妃一个多时辰前传了太医，这段日子，宫里头只有太妃一个人病了。”

“响了几下了？”公孙铸虚指了指，低低问道。

“到现在，十八下。”陈集抿了抿唇，皇帝是要以太后之礼给太妃治丧了。

“太妃......那李家那头？”公孙铸喉咙发紧，李太妃薨逝，对李家来说，不算坏事。

但李家诸人对李太妃的情感非同一般，他怕这个节骨眼上，李家会乱了分寸。

“前几日，楚楚进宫见过太妃，太妃已经递过话，交代楚楚不让她和李家人再进宫。”陈集顿了顿，“我也安排了人在李家守着，李家眼下，没有人往外出。”

“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妃身子不好，可前些天，敏慈师太进宫讲经，还说，太妃起码能熬到七月，若是运气好些，撑到你和四娘子成婚后，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这怎么，突然就......”公孙铸压着声音，看着陈集，后头的话，他有点儿说不下去。

陈集垂了垂眼，“方才，彭城伯府来了个人，据说，圣上晚膳是和太妃一起用的。”

“果真是......哎！”公孙铸摇摇头，咽回后头的话，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去回去吧，换身衣裳，吃点儿东西，等天一亮，传旨的人估计就来了。”

陈集没动，只低声问公孙铸，“咱们留在宫里的暗桩，还有几个能用？”

公孙铸愣了愣，“你是担心，圣上会在宫里头对四娘子.......应该不至于，那么多人在......”

“人多眼杂，他才更好下手。”陈集厉声打断了公孙铸的话，“他既然对李太妃下手，便证明，他还是怀疑皇祖母当年给老头子留了后手，这一招后手，他找不出来，便想从李太妃这头摸索。

他早就糊涂了，与其指望他清醒，不如提前做防备。楚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保证，我会干点儿什么。”

“世子爷！”公孙铸瞪了瞪眼，到底不敢拿这事儿去赌，“宫里头那边，我去联络。明早进了宫，你千万别出头！咱们等了这么久，好容易，就能全身而退，你可别一时糊涂！”

“我知道。我何时糊涂过？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儿。”陈集答得理所当然，旋即招招手，叫了百辟出来，吩咐他给嘉和郡主递一句话去。

进宫守孝，他不和女眷呆在一处，没法儿兼顾李若那头，靳皇后身份太高，若是对李若照顾太过，难免招人怀疑。倒是嘉和适合干这事儿。

李太妃的死，算是突然，但细细究起来，又不那么突然。

礼部那头早做了准备，只是皇帝一纸令下，又说要以太后大行之礼厚葬李太妃，这一出，确实打了礼部一个措手不及。礼部尚书从听了钟声后便一宿没睡，领着手下官员忙里忙外，又是改用品，又是改依仗，好在宫里当年给大行太后备下的东西还有剩，这一通忙下来，总算在钦天监算好的时辰里，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

一早，内外命妇陆续进宫守孝，李若得了陈集的话，进宫以后，哪里也不去，只随赵夫人跪在一处，安安静静的呆着，宫里头递上来的茶水点心，她也半点儿不吃。

内外命妇离得有些远，嘉和郡主好容易找到机会，挨近李若。

“旁人给你的东西，你别入口。你若是饿了渴了，就找我。一会儿更衣休息的时候，陈集那边，也给你安排了人，吃的喝的都会有。放心。”嘉和郡主看着面色惨白的李若，低低交代道。

李太妃的死，她本就觉得不妥，后头，陈明敕又叫人递了这样的话给她，容不得嘉和郡主不深想。

“好，多谢郡主。”李若看着嘉和郡主，脸上扯出丝丝笑意。

即便她如今已经是秦王妃，李若还是更适应叫她一声郡主。

“你......”嘉和郡主轻轻捏了捏李若的手，又极快的松开，“节哀。太妃的死，或许，不是一桩完全的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