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这份恼意，早从弟弟白陆安的职位被顶了之后，便一直没消下去，这些日子，她看杨闽是怎么看怎么不顺心，。

再加上前些天杨闽还往几个妾室那儿多跑了几趟，又捧了嫁到燕王府的三姐儿一顿，白夫人这些恼意，早就从原先的三分涨到了七八分，这会儿再被杨闽这么一激，这恼意，直接从嘴里头冒了出来。

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白夫人都顾不上，只图一个爽快。

她从来就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这几年，杨闽一路高升，她这才慢慢敛了脾气，可也只是敛了，不是改了。

白夫人发髻松散，状若癫狂，垫着脚倾着身子，两手死死拽着杨闽的衣领子，唾沫星子一点点喷在他脸上，

“我告诉你姓杨的，别以为你身居高位了，就能甩开我白家，这幽州，若没有我白家给你做那些肮脏事儿，你哪里能这么清清白白的上位！你若是敢做那过河拆桥的下贱事，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几年，白家明里暗里帮你做了多少事？你就说你这府里头吃的用的，多少是我白家供给的？你那几个妾，不都是我拿银子替你养着？你那几个庶出的儿女嫁娶用的银子，多半不也是我白家出？

不过是挂了你姓杨的大名，你别以为那就是你杨家的银子了！没了白家，你姓杨的那点儿俸禄银子哪够住这样的府邸？哪够你隔三差五的办宴送礼？

姓杨的，你没良心！”

白夫人一叠声哭起来，手却紧紧拽着杨闽的衣襟不肯松开，仿佛这会儿一松手，她这口气就得断了一样。

杨闽被她揪得几乎喘不上气儿，老脸憋得通红，想骂偏又说不出话来，只死死咬住嘴，心里头不住告诉自己不能骂不能恼。

白氏脾气大，他若是再骂下去，就怕白氏当真发疯，把这些年白家私下里替他办的事儿抖落出去，这才是最紧要的。

这个泼妇，他不能骂，至少现在不能骂......

杨闽有心忍着，白夫人越闹越凶，眼瞧着都要上手去挠杨闽的脸了，边儿上的丫鬟婆子全都吓了个半死，有那资历老些的，大着胆子上前来又是劝又是拉，才勉强把白夫人和杨闽给分开了。

“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和老爷这般争呀！这会儿，要紧的还是铺子里的事儿。”那婆子紧紧拽着白夫人的胳膊，一脸苦口婆心地低声劝着。

她年纪大些，到底看得明白，如今的杨闽官居高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由岳家扶持的穷书生了，这会儿，夫人和他硬闹，那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这一趟闹，能有什么好？再把老爷给得罪狠了，那白家才是真的完蛋了！

白夫人愣了愣，缓过劲儿来，倒是不打也不骂了，只揪着帕子，扑在一旁的茶几上，颓自嚎得凄惨，“天杀的东西，这姓王的是要绝了我们白家的路啊！”

杨闽被丫鬟扶着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抬手抹了把脸，望向那边哭天喊地的白夫人，眼里一闪而过几丝厌恶，很快又被盖过去，他只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心急，可这会儿心急也办不好什么不是？你和我闹有什么用？平白乱了我的步调！”

说罢，又气狠狠地拂了拂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

白夫人哭声一顿，直起身盯着杨闽，“什么步调？你有法子了？”

“这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总之，白家不会有大事，你去信告诉岳母他们，莫要轻举妄动。眼下正是要紧关头，白家要是乱来，给别人抓了马脚，到时候牵连到我头上，那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杨闽一字一顿，视线死死盯着白夫人。

白夫人一噎，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阿娘她们不会乱来。就是这货.......”

“货的事是小事！”杨闽拔高了几分声音，“他王荆拿那么多货去，还能私吞了不成？这里是幽州，不是上京！他王家在这儿算什么？现在要紧的，是不能叫这事儿扯到我头上来！”

杨闽咻然起身，几步奔到白夫人跟前，两手捏着白夫人的肩膀来回晃了晃，咬牙切齿道，

“最近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不也清楚？我若是讨不了好，白家，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两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死，另一个都跑不了！”

白夫人被他这幅凶态唬得一愣，人怔了半晌，等再缓过劲儿来，杨闽却早就走了。

“夫人......”婆子想了想，先挥退了屋里头其余的人，跟着转过头来，一脸担忧地瞧着白夫人，

“老爷瞧着，像是真的来气了，夫人也真是，何苦和老爷又打又闹，老爷素日最疼夫人，夫人好好说......”

“好好说？我怎么好好说？”白夫人慢慢攥紧双手，身子一点点坐正，眼底跟着透出些狠戾，“他眼底的那点厌恶，他以为他藏得很好，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这会子，倒是会和我藏情绪.......”

“夫妻过日子，总有不和的时候，夫人和老爷是这么多年的恩爱夫妻.......”

“什么恩爱夫妻？不过是面子情罢了！这些年，他后院里年轻的丫鬟成双成对的接进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他操持后院一屋子妾室，又替他管他那几个贱妾生的孩子，我做这些，不过是图他对我白家多几分照顾罢了。可他若是敢做那中山狼，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白夫人咬牙说完，眼神忽的一凝，“找个人给五姐儿递句话去，她既然叫我一声母亲，白家就是她的外家，这些年，白家待她也不赖，这会子，她总该替白家说个情才是。三爷好歹也是燕王之子，这种事儿，总该能说上两句话。”

婆子忙应了下来。

白夫人心头还是难安，想了想，咻然站起来，“去让人备车，我要回去看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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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里。

陈集捏着一则暗卫递上来的消息，和公孙铸一前一后站在书案前，正低声说着话。

“这白家，不查还好，这一查，还真是.......”公孙铸一声叹息，跟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