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

楚清秋眼前，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探出牧草间隙，一位小女孩努力伸手扒拉着草茎，怯生生地望向这边。

她戴着小毡帽，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大概和家里的高卢双胞胎差不多大。

穿着洗得有些脱线的旧格子衬衫，款式偏长并不合身，应该是大人换下的，脚下穿了双便于奔走的回力鞋。

女孩双颊还有片未曾褪去的高原红，表情柔柔弱弱的，把心里的害怕都露在了脸上。

“咩！”

楚清秋怀里的小羊羔听到主人呼唤，努力扑腾着四蹄。

最终，它在楚清秋的弯腰辅助下，成功跳跃到地上，晃动脑袋两三个跳跃间跑到小女孩身边，围在她脚边“咩咩”地叫。

女孩抱起它，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楚清秋。

“我不是坏人。”

楚清秋说罢，收起井中月，空手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子。

“这是你的羊？”

女孩轻轻点头，嗫喏着开口：

“嗯，谢谢你...大哥哥，珍珠它总是喜欢乱跑。”

她望着哪怕蹲下来也比自己高出一大截，身形就像连环画里佛门金刚般的魁梧男人，轻声问道：

“我叫拉措，格桑拉措，你叫什么名字？”

“楚清秋。”

楚清秋说完，沉声问她：

“你住在附近？有没有见过或是听长辈说过，周围有一头草原狼领主？”

“有的，我们都叫它狼王。”

小女孩拉措很快点头，又补充道：

“但是上周之后就没见过它了，有人说它们往阿里班公湖那边去了。”

“狼群的数量没有蝗虫多，在草地里，它们不是对手。”

拉措的汉话音调说的不是很标准，但很流畅，显然经常练习。

楚清秋掏出一张旅游地图，放在她眼前，问她：

“那个湖大概在什么位置，能帮我指一下吗？”

听他这么说，小女孩却摇了摇头。

“我会说，但是我不认识汉字。”

楚清秋闻言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棘手。

附近没有任何地标式建筑，他自己也搞不懂当前的朝向和方位，旅游地图和【活点地图】中小范围周边地貌完全对不上号。

他只知道脚下应该是灾变前吉甫村的位置。

“大哥哥你在找狼王吗？”

拉措见他面露难色，颇为体贴地开口道：

“我家的位置再往西边走就能到阿里班公湖！回到家我可以指给你看！”

回到家能指路，在这里就不行吗？

楚清秋没细想，直接问道：

“好，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这边这边！”

拉措点点头，转身仔细辨认着身后牧草歪倒的方向，走在前面为楚清秋领路。

归途中似乎格外幸运，没再遇到草原飞蝗的身影。

楚清秋根据以往经验，有意询问着对方和附近的情况。

“你家里还有人吗？怎么不陪你一起。”

“家里还有阿妈，她行动不方便...”

“你们平时吃什么？”

“食物很少，但是我们有青稞，这附近的牧草里面还长了一小片青稞，成熟得很快，每周都能吃到。”

“但是肉很少能到，羊的等级好高，村里只有我养了小羊羔，等它长大了，就吃掉！”

拉措抱着小羊羔，语气雀跃道：

“我还会做青稞糍粑，很好吃。”

楚清秋对食物毫无兴趣，没接茬，换了个话题。

“这附近危险吗。”

拉措抚摸着怀中小羊，脆生生地回答。

“草原狼打不过蝗虫，有蝗虫的地方，狼不敢过来。”

“蝗虫们不会特意追着人咬，遇到它们只要躲开，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边说边走，大概十几分钟后，视野中能看到远处有一片稍微平整的小丘陵。

丘陵周围的牧草都被收割处理过，露出平整土地，丘陵周围依旧生长着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茅草，中间有几条小路。

丘陵上，用皮毡支着十几个圆形小帐篷，帐篷占地面积大概都只有十多平米，搭在这片旷野中像是一个个灰白的蘑菇。

帐篷边没有挂荧光水母，大概是担心被幽冥蜉蝣盯上。

没见到其他人的身影，眼前的丘陵寂静无声。

两人走近后，拉措站在丘陵边，辨认着方向，伸出小手对楚清秋说：

“往那边就是阿里班公湖！”

“大哥哥，我家到了，我要回家了。”

见楚清秋朝她点头，她又说：

“谢谢你，大哥哥，佛主和长生天都会保佑你的。”

看着这个浑身脏兮兮还穿着破旧衣服，说自己很少吃到肉的小女孩，楚清秋思索片刻，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盒杨柳手工制作的熏肉，伸手递给她。

“这个给你。”

熏肉用保鲜袋套的很严实，里面还贴心的附上了小包调料和蘸酱。

“啊？给我？”

小女孩难以置信地指着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熏肉，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脸。

“拉措，外面这么暗，你在和谁说话？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丘陵那边的帐篷里传来女人声音，这声音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

“没说什么！阿妈，珍珠跑了，我去草泡子那边找珍珠了！”

看到楚清秋手里的食物，拉措的表情本来只是略微有些迟疑。

但一听到帐篷里里传来的女人声音，她连忙急匆匆朝楚清秋道别道别，转身就跑向帐篷那边。

小女孩并没有邀请楚清秋一起回家，或是进帐篷里坐坐，也许是因为她的阿妈确实不太方便。

楚清秋默默注视着小女孩愈发模糊的背影。

拉措掀起用篷布搭出的帐门一角，抱着小羊珍珠缩起身子钻入其中一个阴暗的小帐篷。

礼物送不出去，楚清秋便自己扯开熏肉包装，没理会那些调料，直接张口胡乱咀嚼着熏肉，囫囵咽下肚。

填饱肚子的同时，楚清秋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

搬家的狼王，草原上聚居的游牧帐篷，养着小羊羔的女孩拉措，相依为命的母女...

楚清秋突然有种预感，这趟旅途的终点似乎没那么容易结束。